【故事】紫色牽牛花旅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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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後我直接回到紫色牽牛花旅館,搭乘電梯到我那位於八樓的213號房。我以銅製的鑰匙轉開門鎖,打算換下滿是汗水的工作服立刻沖個澡,接著再下樓到大廳的麗爾茨酒吧喝點啤酒。可是床頭櫃的電話突然響了,櫃台的小接線生藍茲問:「先生,對方說她叫美穗。」

「幫我接過來吧!」我說。

 

♧♧♧♧♧

 

美穗是我以前的同事,我們在離紫色牽牛花旅館不遠處的一間工廠工作。那時我和美穗被分發到四號生產線,負責將雨水、從回收場收來的紙箱以及牽牛花倒入攪拌器裡。當上司帕卡什先生帶我們到攪拌器旁時是這麼說的:「請記好原料比例,每次都要『同時』倒進一公升的雨水、五百公克的廢紙箱還有十朵牽牛花。」隨後他指向二號生產線的履帶說:「二號生產線會送來容量一公升的水桶,裡面都是雨水,要是因為輸送過程中水桶灑出太多的雨水…請看,這裡有一條刻度線,這條線代表一公升,就把未滿一公升雨水的水桶放到角落去。」

「收到!」我和美穗異口同聲地回答帕卡什先生。

「還有廢紙箱也會以每五百克綑綁在一塊兒,自一號生產線輸送過來。三號生產線則會送來查驗後的牽牛花,記得,要數清楚,是每次放十朵進攪拌器。」

「祝你們明天工作順利!」臨走前,帕卡什先生微笑地對我和美穗說。

 

在我應徵上工廠的工作後,便在這一帶找尋住處。很幸運地,紫色牽牛花旅館的老闆伊莉莎白小姐認識我老媽。老媽要我找個時間代她向伊莉莎白小姐打聲招呼,所以在我尋找住處的第二天中午,便趁著空檔走進紫色牽牛花旅館。一進門,正好就看見伊莉莎白小姐剛和櫃台值班人員講完話。

「不好意思,請問您是伊莉莎白小姐嗎?我是Hazuki太太的兒子。我最近剛應徵上附近工廠的工作,我母親要我代她向您打聲招呼。」我靦腆地說。

「這麼說你是小Hazuki!都長這麼大了呀!對了,你現在住在哪呢?應該搬到附近了吧?」伊莉莎白小姐問。

「我還在找住處。」我回答。

「那麼,你要不要住在我們紫色牽牛花旅館呢?正好我們大廳麗爾茨酒吧的鋼琴手剛辭職,你小的時候我常聽你彈鋼琴呢!你就每個月付個200元,另外一周挑個兩、三晚來幫忙彈個兩小時的琴如何?」伊莉莎白小姐對我提議。考量到這一帶租金大約每個月1000元左右,雖然增加了一點額外的工作,不過想到能住在飯店一定很舒適,多方考慮後,我便住進了八樓的213號房,並在每周五和六的夜晚到麗爾茨酒吧彈琴。

 

工廠的工作也在我入住紫色牽牛花旅館的後天正式開始。我負責檢查裝有雨水的水桶,至於美穗則是數好十朵牽牛花後將它們握在手心裡,另一手用力地提著五百公克的紙箱。

「三、二、一,放!」發號施令的總是美穗,在聽到「放!」後,我們同時讓雨水、紙箱和牽牛花落入攪拌器裡。我按下紅色按鈕,攪拌器的蓋子便會關起來,轟隆轟隆的攪拌聲隨之而來。大約五分鐘後,蓋子再度開啟,「三、二、一,放!」如此重複。

 

有一天,我和美穗各自換上工作服後,帕卡什先生氣喘吁吁地走了進來說:「抱歉、抱歉,昨天下班前忘了通知你們。今天會有人員來保養攪拌器所以不用上班。Hazuki、美穗真是抱歉,找一天請你們吃頓飯。」

就這樣,我和美穗又換下工作服。在我們離開工廠前,我問美穗:「妳要直接回家嗎?」

「是啊!我打算回家舒服地睡個回籠覺。」美穗回答。

「搭電車嗎?」我又問。

「是啊!要搭三站呢!」美穗說。

電車站就在紫色牽牛花旅館的兩個街口處,因此我和美穗一起走了一段。當抵達紫色牽牛花旅館門口前,我說:「我先回去了。」

「你住在這麼高級的旅館裡!」美穗驚訝地說。

「只是湊巧我老媽跟旅館的經理是交情很好的中學朋友,一個月只收我200塊,另外算是打工補貼,每周五和六晚上要在飯店的酒吧彈彈鋼琴。」我說。

「該不會是麗爾茨酒吧?那是城裡很有名的酒吧,我從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了」美穗問。

「我有員工證還能打折。」我說。

「真羨慕你…」美穗說完,我們互相地揮了揮手後,美穗就往電車站的方向走了。

 

那週週五帕卡什先生請我們吃晚餐時,美穗在喝了幾杯酒後說:「我真想離開這座城市。」我和帕卡什先生都是外地人,所以不好回應些什麼,只好默默地聽著美穗發牢騷。

「帕卡什先生、Hazuki,你們都是很棒的工作夥伴,我也喜歡工廠的工作,喜歡每天看到牽牛花。但,我總覺得我必須離開這裡了,從小到大,一直一直在這裡生活,有夠厭倦。」美穗說。

離開餐廳後,帕卡什先生往我和美穗的反方向離去。我扶著醉醺醺的美穗朝電車站走,經過紫色牽牛花旅館時,美穗說:「我可以自己走到電車站,Hazuki你就先回去休息吧!」但我實在放心不下美穗,所以我說:「我去拜託馬克思先生給妳一間房間。」

我扶著美穗,讓她在紫色牽牛花旅館的大廳沙發坐下,向佇立在櫃檯的馬克思先生要了一間空房。「房費的話,就請你多彈幾天鋼琴如何?你今天不只請假,還帶了女生回來啊!」馬克思先生笑著將位在一樓的624號房的鑰匙交給我。最後,我扶著美穗讓她進624號房後,便回到自己八樓的213號房。當我走到電梯按下按鈕時,馬克思先生又笑著問我:「你沒跟著她進去?」

「當然沒有。」我回答,我覺得這並不有趣。

 

隔天一早,美穗從624號房打了電話過來說:「Hazuki,謝謝你。我等等就下去退房搭電車了。我竟然有機會住紫色牽牛花旅館,對了,房費該怎麼算?」

「不用了,櫃台跟我說,這個月多彈幾天鋼琴就行了。」我說。宿醉的頭很痛,看了看床頭櫃的時鐘已經是早上九點半了「我想再睡一會兒,就不送妳了。」

「好,星期一工廠見。」美穗說。

 

又過了一個月,美穗辭職了,我猜她已經如她所說的,搬離了這座城市。同時一位穿著全新工作服的年輕男子跟著帕卡什先生走到四號生產線來。「這位是小松,Hazuki麻煩你多照顧他囉!」

我告訴小松,請他負責將十朵牽牛花和紙箱丟進攪拌器裡。不同的是,現在則是由我發號施令。「三、二、一,放!」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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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陸續做著工廠的工作,每天不停地將水桶裡一公升的雨水倒進攪拌器裡,直到現在,也依然住在紫色牽牛花旅館。

我到電車站接了美穗,她說她已經訂了紫色牽牛花旅館兩晚,還問我今天在麗爾茨酒吧有沒有表演。我猜美穗已經忘了我曾告訴她我只在星期五和六彈鋼琴,又或許是在她離開前的那一個月,我因為624號房多彈了好幾天的琴,使她記錯了時間。

「今天是星期四,我沒有班。不過明晚有。」我告訴美穗。

 

註:星期五那晚,我在麗爾茨酒吧彈的第一首曲子是〈It Could Happen to You〉

喜歡寫故事,試圖將腦海中的思緒和記憶以文字轉化,創造人物、城市還有時空,希望這裡會有一則你喜歡的故事。有時也分享閱讀後的書本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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