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焰白虎
序章：魂之門未啟時
當夜與靜默相織，現實的裂縫微微張開。
回家的路上，我站在紅綠燈前，等著燈號變換。人群湧動，像一群習慣被推著走的影子。我抬頭看見路燈的光，一直閃，像快要短路的神經。有人從我肩後撞過來，沒說一句對不起。我往前走兩步，突然停下腳步。
我想哭。
不，是我真的在哭。眼淚流了下來，卻沒有聲音，我沒辦法開口。那種感覺像是靈魂被抽成一根中空的吸管，裡頭什麼都沒有了。我站在一個角落裡，看著這個世界還在運轉、進食、聊天、笑鬧，而我卻像一個掉進已失色的畫布裡，被隻無形的手慢慢刮去輪廓。
我努力張嘴，想發出一點聲音。哪怕只是一句：「我好像……快不見了。」
沒有聲音。
沒有回音。
我就像一張撕了一半的便利貼，還掛在現實的牆上，但風一吹就會掉。
夜晚回到家，我沒開燈。坐在書桌前，點了一盞蠟燭。窗外的風像是某種古老的語言，在玻璃邊沿喃喃低語。手機沒電，電腦自動關機，網路斷線，時鐘也停止在「00:00」。
蠟燭的火光裡，我看見自己的影子有點不對勁，它比我動得還快，還比我……瘦。
「我是不是瘋了……還是其實，我已經死了？」我寫下這句話，手卻突然不受控制地寫下第二句：
「銀霜斷空，虎靈來臨。嶺上之聲，守我魂心。」
那一瞬間，整間房間失重。空氣像是被什麼擠壓成薄膜，我看見牆壁開始浮出霧氣，天花板裂出一道縫，銀白的霧從中洩下，帶著淒冷的獸息。
我站起來，身體不由自主地走向客廳。
地板開始變得透明，像湖水一樣泛著冷光。
然後，他來了。
那頭白虎穿越裂縫而來，銀白的毛髮在霧中輕輕顫動，眼瞳如琥珀凝霜，氣場逼人的程度足以讓整個房間沉寂如墳場。他站在半空中，不是漂浮，而是像被空氣尊敬的承托著。
「妳撐得太久了。」他低聲說，語調冷峻卻不殘酷，「但靈魂是會漏的，不是鍊鐵。」
我望著他，什麼都說不出口。我想問：「你是誰？」但那句話在我心裡轉了三圈，還是被淹沒了。
忽然，一道如月的水光照亮腳下，一位女子自湖面升起。她披著水藍的輕紗，眼神像湖中倒影，溫柔卻不柔弱。
「別怕。」她說，「這只是妳靈魂發出的求救訊號。我們只是來接應妳，妳可以選擇回去，繼續讓自己崩潰得有禮貌，也可以現在轉身，進來，找出那聲音真正來自哪裡。」
「我……怎麼知道我會不會後悔？」
「活著這麼久，妳什麼時候真的問過自己這句話？」女子露出一絲像玩笑一樣的微笑，「放心，就算妳後悔，我們也會陪妳後悔到底。」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那笑淚中摻著一點絕望，居然還感受到了久違的真實感。
那頭白虎低頭，聲音像雪刃割開沉默：
「進來吧！不要再裝作沒事了。」
語畢，
霧氣瀰漫籠罩著整個房間。
如天空裂開，湖水升騰成銀霧，那是一道門。
通往的不是夢、也不是現實的地方。
我踩進門的那一刻，心裡只剩下一句話：
「搞不好，我總算要找到自己到底怎麼了。」
我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彷彿是在為跳進無聲的深海做準備。
下一瞬，我踏進那片銀白的霧中。
靈界裂口打開。
魂之門，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