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Hamlet: ...What's the news?
Rosencrantz: None, my lord, but the world is grown honest.
Hamlet: Then is doomsday near. But your news is not true. Let me question more in particular. What have you, my good friends, deserved that hands of Fortune that she sends you to prison hither?
Guildenstern: Prison, my lord?
Hamlet: Denmark is a prison.
Rosencrantz: Then is the world one.
Hamlet: A goodly one, in which there are many confines, wards, and dungeons, Denmark being one o'th' worst.
Rosencrantz: We think not so, my lord.
Hamlet: Why, then 'tis none to you, for there is nothing either good or bad but thinking makes it so. To me it is a prison.
Rosencrantz: Why, your ambition makes it one; it's too narrow for your mind.
Hamlet: O God, I could be bounded in a nutshell and count myself a king of infinite space...
Hamlet by W. Shakespeare
哈姆雷特:什麼消息?
小羅:沒啥消息,王爺,不過是國泰民安。
哈姆雷特:可見末日將近。不過你的消息並不真。讓我來好好問你們一兩個問題。我的老友啊,命運的黑手怎麼把二位送進了大牢?
阿吉:什麼大牢啊,王爺?
哈姆雷特:丹麥這間大牢。
小羅:這個世界也是牢房囉。
哈姆雷特:可寬敞呢,又有禁閉室,又有監所和地窖。丹麥這間可糟透了。
小羅:我們不這麼想,王爺。
哈姆雷特:你們自然看不見,本來這也無所謂對或錯。全是我們的想法使然。對我來說,這是間牢房。
小羅:是您的志氣太大的緣故,讓您的心覺得被侷限。
哈姆雷特:才怪,我可以踡窩在一個小貝殼裡,卻覺得自己是無垠天地的君王。。。
莎士比亞 哈姆雷特
莎士比亞筆下的哈姆雷特,在他的叔叔謀殺國王篡位之後,一直都是個跟自己國家格格不入的人,雖然他聽信了鬼魂父王的話誓言復仇,可是那個第一幕裡充滿老國王怨恨的鬼域其實也不是哈姆雷特王子心中的理想空間,他叔叔繼位成為國王以後的丹麥更不用說,王子對被國王收買前來試探自己心意的老同學羅森克蘭茲(Rosencrantz,簡稱小羅)與吉爾登斯坦(Guildenstern,簡稱小吉)說,丹麥這個地方根本就是個糟糕的監獄。不過呆呆的小羅跟小吉一心要完成國王給的任務,探測王子是不是已經知道弒君謀殺案的前因後果,結果為了拍王子的馬屁,透露出與王子完全不同的空間感(王子哥哥您志向太大了所以才會覺得這裡是監獄啊~),立刻讓王子警覺到這兩個人不是跟自己站在同一邊,不是對這個世界(也就一個亂七八糟的丹麥家鄉)有相同的看法,或者說不是對自己的生命有同樣的空間感,當下就決定要除去這兩個國王的探子,後來,在國王陰謀要送哈姆雷特去給英國國王處死的時候,王子將計就計,把國王的信改變一下,送這兩個探子去給英王處刑。
其實在這齣劇裡面,幾乎所有跟王子有不同空間感的活人(包含王子矛盾的自我)幾乎都死於非命,不只是做壞事的國王,國王的跟班,王后,王子的女朋友,王子的女朋友的哥哥跟爸爸,舞台前後躺滿了屍體,整齣悲劇好像是在說,對應到王子內心那個絕對的空間,沒有一個因順應時勢(屈服在國王權勢之下)而扭曲自我的任何角色有資格活著。這份執著可說是一種浪漫,延伸到不太久遠的失樂園裡面那個性格鮮明的撒旦,幾乎也成了一種要(以內心的自主空間)在地獄裡面創造天堂的豪氣。
今年也收集了一些電影,可是一直忙,真的看完的就只有這一部怒火特攻隊(Fury),是一部以第二次世界大戰為背景,以坦克戰鬥場面為主軸的電影。
好萊塢的戰爭片,大概主要的賣點都是血淋淋的戰場寫實,裡面可能透露的浪漫情懷,搶救雷恩大兵(Saving Private Ryan)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血肉橫飛、人命不值錢的戰場上,某個小隊的任務,就是搶救某個家庭的唯一後代,就是一個很浪漫的情節。怒火特攻隊裡很多場面也很逼真,或者說(既然大家上過戰場的也不多)很努力讓觀眾們覺得很逼真,平靜的行軍突然槍林彈雨,前面那個本來還在講話的人突然就被炸成一堆屍塊,面對不同國家的人,不管是好人還是壞人,就算對方拿出妻兒的照片出來求饒,還是要教新兵把他一槍斃命,這一類的場面都很盡力在鋪陳一種戰場無情的感覺。不過,就像布萊德彼特( Brad Pitt)所演的其他片子一樣,很多場景還是充滿了浪漫的氣氛。布萊德彼特演的班長在女性戰俘家表現出來的紳士態度是一個很美的橋段(要這個家的年輕女人幫忙燒熱水,然後自己開始刮鬍子整理門面,接著跟女人吃晚餐,還保護女人不受自己隊友的侵犯),這也不能說不可信,不過畢竟有種天地不仁卻天使降臨的奇蹟成份。也許這個班長的自律與風範就是整個戰車班可以屢戰屢勝的原因,而這份自律(守住內心的某塊地方不受外在干擾)與那台戰車,有著很奇妙的連結:在人性與空間感時時扭曲碎裂的時空中,唯一可以禦敵的武器大概就是一股保存自我的執念。
所以這部片讓我覺得最浪漫的地方,是一種對某個絕對空間的堅持,這種感覺,開始於小布班長跟菜鳥新兵講說那戰車從此就是你的家。一直到全部隊員在面對大軍來襲,決定要死守這台履帶已經斷掉的車子,班長很感性地跟他的組員講說,這車就是他的家,他無法棄車逃亡的時候,到達了最高潮。外面的世界已經亂七八糟,有一個地方,一個空間(甚至是小布班長永遠不變的一種髮型),可以讓人為它堅守下去,就好像這個空間是自己心裡面一塊不可侵犯的領域,或者說是自我定義的一部分,這樣的心情,賦予了那個窄小的砲塔還有已經沾了血污的機槍座新的意義(可惜對這空間這部電影也沒更多描述,不過太細膩的描述也跟不上整部片隨時打隨時走的節奏感)。
約翰・彌爾頓在史詩失樂園裡面描述被打下地獄的路西法(Lucifer),也就是撒旦,在愁雲慘霧的地獄裡他發下豪語:自己的心可以把地獄變成天堂,天堂變成地獄。當一個人不管是在內在還是在外在,是自己的內心或者是一台戰車上面,確認一塊可以自己做主不受侵犯的地方,或者甚至像哈姆雷特或小布班長那樣那樣,有誰敢擾亂這個空間,自己就隨時要以必死的決心相搏。這樣的角色總是有些故事可說,畢竟這就是浪漫主義(Romanticism,Romance 其實也是故事story這個字的字根)的定義,如果這個地方到頭來還是因為外在的壓力而破碎掉,這個故事講的就不是人性的故事,而是這個世界的意志力如何凌駕在人心之上,就變成了寫實主義(Realism)。戰爭故事大概就是測試這兩種想法最好的題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