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人(悼詩人鄭愁予)
少年十五、二十時,那為賦新詩強說愁的年華,詩人余光中、鄭愁予的新詩是陪伴大多數學子,度過那少年不知愁滋味,為賦新詩強說愁的日子。
還記得余光中的《鄉愁》嗎?小時候,
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
我在這頭,
母親在那頭。
長大後,
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
我在這頭,
新娘在那頭。
後來啊,
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
我在外頭,
母親在裡頭。
而現在,
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
我在這頭,
大陸在那頭。
余老的鄉愁飄著大海的潮味,載著歴歴的往事,愁的讓人心疼。
而愁予的鄉愁寫在《錯誤》裏
「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這是詩人愁予童年逃難經歷,抗戰時他與母親目睹馬兒拉着逃難的人們飛奔的景象,馬蹄聲背後,是歷史滄桑與個體悲歡,那個無處可歸的年代,只有過客沒有歸人,鄉愁何在,只是「錯誤」罷了。
如今余老於2017年因肺炎仙逝,享齡89歲,鄭老在今年6月13日也因心臟衰竭離世,享齡92歲,兩位現代新詩的領航人,都從過客變成了歸人。
綜觀這兩位詩人的ㄧ生都曾因戰亂顛沛,都曾客居異國,在漂泊的歲月裏醞釀出優雅而有厚度的詩性。在浪漫的詩情中蘊涵著人道關懷,新詩的境界在他們的手裏,成就了ㄧ番的高度。
「詩」是要求最高的自發性和創造力的藝術,在創作中,詩人不僅超越于理則之上,理則的邊界連自己都無法限域,靈感和詩性的奔放,使新詩展現了藝術的開放性。
如余光中的《圓通寺》
塔頂是印度的雲 塔頂是母親
啓古灰匣 可窺我的臍帶
聯繫的一切 曾經
母親在此 母親不在此
釋迦在此 釋迦不在此
釋迦恆躲在碑的反面
佛在唐 佛在敦煌
諾 佛就坐在那婆羅樹下
在搖籃之前 棺蓋之後
詩中佛,藝境延及信仰的高度,展現開放性的超昇,詩人禪心,詩性昇華成佛性了。
鄭愁予的《佛外緣》
她走進來說:我停留
只能亥時到子時
你來贈我一百零八顆舍利子
說是前生火花的相思骨
又用菩提樹年輪的心線
串成時間綿替的念珠
莫是今生邀我共同坐化
在一險峯清寂的洞府
一陰一陽兩尊肉身
默數著念珠對坐千古
真是詩心、禪心,前世今生,千古佛緣。
詩人本是文星下凡,為人間帶來四季的詩意,他們的來去都是上天的旨意,遺留的詩作都是神的遺愛。詩人仙逝了。過客文星歸返星辰,六月歸人,蓮品高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