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用了四年手推輪椅的我,近日終於購入電動輪椅。有感而發。
家人的關顧
以前總會覺得無論我做什麼事,父親都會諸多怨言,不知道是不是我犯了什麼錯,為什麼他永遠也不會滿意。而母親也沒有出口。所以我並不知道究竟是我,還是父親的問題。作為長女,遇到困難我都會嘗試自行解決,所以造就成獨立,而且不喜歡找人幫忙的個性。如果面對朋友,我會用極度寬容的態度去融入別人,因為渴望有人陪伴,而忽略了自己真正的想法。久而久之,我和相處的人並不知道我的底線。如果對方是一個沒有同理心的人,不曾考慮我的感受,而我也不會說出我的真實想法的話,到頭來辛苦的只會是拼命討好別人的我。
現在回想起也不知道為何我要過得那麼辛苦,不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那些人本來就沒有考慮我的感受,為什麼我還要去迎合別人?有苦只有自己知。因為倔強的嘴巴,令家人並不知道我受着怎樣的不滿,而且我也不習慣把自己受到的苦說出來。我覺得人生在世,自己是有責任要消化所遇到的苦楚。其實沒有人會有空替我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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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我發現腦腫瘤以後,可能我的狀態由年輕,可以到處跨國追星看演唱會,變到年紀少少,就要囚禁在輪椅上。實在無奈而值得憐憫,到要坐輪椅後,我的家人對待我的態度由挑剔變為同理。
也許是因為我專注於自己後,自然把我的想法告訴他們,然後他們理解明白以後對我就相對寬容;或者是他們在差點失去女兒的心態下,才會反思自己過往是不是和我溝通不足,造成誤解。為免錯過和造成無可挽救的遺憾,在發現腦腫瘤以後,就開始站在我的立場上思考問題。
所以這個腦腫瘤,對我來說是福不是禍。你可能覺得我過於樂觀,怎麼會由自由行動,變為使用輪椅還會覺得幸福?
起碼現在還可以和我僅有的家人和諧共處,即使知道作為參考對象,他們不是完美的偶像,我也會選擇和解和包容。每對父母都是第一次為人父母,有時並不知道怎樣做才是最適合。同理,我現在的狀況都需要其他人體諒,作為一個年輕,又要坐輪椅的女兒,我完全不是完美,同樣道理,他們對我的態度也非常包容。也許以前對我的不滿,只是溝通不良。沒有向大家表達出真實的想法;或者是經過毫無預警、虛無飄渺地到來的疾病所影響,反思起應該把握着眼前仍然能夠相處的機會。
對於現在的情況,我是滿意的。但也衍生出另一個問題。他們過於關懷導致不太合適。
受到腦幹腫瘤的影響,我微細的手部動作不太靈活。為免我夾不到餸,母親和父親都會在開飯後第一時間給我夾餸。甚至會不停地在已經有小菜蓋滿的飯碗上不停加餸,本來就舀滿飯的飯碗上,再蓋上兩層小菜。要吃飯的話,我就在小菜滿得快要傾倒而下的飯碗,用勺子尋找可以下手的空白位置。母親怕我吃得慢,小菜被父親吃光,因為我本身就吃得很慢,在我的飯碗上還沒有光所有小菜時,就會再夾上小菜,好不容易吃光一款小菜,就好像怕我不飽似的,給我再夾上。
這樣看似溫馨的場景,但老實說並不適用,我有反映過很多次,他們主動夾餸給我,就像他們主導了我要吃多少的權利。基於不想浪費食物,他們給我多少,我都會吃光滿。但一碗盛滿飯的飯碗和小菜就快要溢出碗邊,吃得混亂而狼狽。
請不要誤會,這不是一篇炫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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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的善意
很多時候關心或者有留意我的長輩和朋友,看到我坦述說出某些行為或者想法,我想他們都是出於善意,常常都有人跟我說「你已經好叻」、「你很勇敢」。這樣看來,我以還為我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舉動。但我只是坦率自己的想法。而剛好這些話題或想法,都向少有人直接表達。他們雖然是善意,但是並不恰當。我只是活成我本來的模樣,性格使然,我的坦率和直接都是我的選擇,並不是需要勇氣才能做的事。我能夠明白會特地說這些話的人都是善意,只不過他們不明白我的坦率想法是本人的性格,而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觀點,因此我都虛心聆聽。
這種評價反映出一種別人對我的主觀印象。而我是一個獨立個體,所以他們對我的觀點其實與我無關,我亦無需因為他人的評價而受影響。我認為這種評語出於善意,但有種由自身向他者的角度出發,早已認定別人應該會做哪種行為。這樣的做法有一種先入為主的觀念,沒有尊重別人的主體性。我的感覺就像別人把我當小孩,他們在跟一個依隨交通指示幫馬路的小孩說「你真是叻!」,站在一個成年人的角度,這種做法令我啼笑皆非。令我無奈,但我也不懂如何拒絕別人對我不需要的善意。比起「叻」,我認為「型」更加悅耳。
把握主體性——我終於買了電動輪椅
為了把握自己的主體性,我買了電動輪椅!不再依賴他人幫助才能夠出門,受着要別人幫助推輪椅的限制。我時常覺得有愧於要到我家接我,帶我出門的人。但對於能夠自由行動的人來說,這只是基礎的生存需求,根本上不應該將這件事托付於其他人。對於幫助我的人,我則會對他存有愧疚之心。
當然日對於願意幫我推輪椅的人感恩是應該的。但是不應該把自己處於一個對自主自由如此匱乏的狀態,我應該要擺脫胡亂代入一種戲劇性的受害者角色。所以我決定要主動取得自由行動的權利,不再輕易把自己置於有愧於人的狀態,認為他們幫我推輪椅,就是一種有欠於他人。避免沉醉於因自責而形成的欣慰。
當然買電動輪椅另一個原因就是避免異性在我家門外看到退休的家父,更容易溝到仔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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