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姆拖著最後一個紙箱,走進這棟老舊公寓的三樓。電梯吱吱作響,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霉味和油漆味。他看著306號房的門牌,心想這不過是個暫時的落腳處。他是自由工作者,靠著在家寫程式維生,圖的就是這間公寓租金便宜,地點也不算太偏。當時的他,怎麼也沒料到,這裡會成為他的噩夢開端。
搬進第一週,隔壁305號房傳來一陣刺耳的電鑽聲。清晨七點,吉姆被震醒,鍵盤上的咖啡差點灑出來。他敲了敲隔壁的門,一個滿臉灰塵的工人探出頭,說是新搬來的鄰居在「小整修」。工人遞給他一塊包裝粗糙的餅乾,說是屋主的心意。吉姆勉強笑了笑,回到房裡,試著用耳塞和白噪音App掩蓋那90分貝以上的轟鳴。整整八個月,電鑽、敲牆、切割機的聲音從沒停過。他戴著耳機開會,客戶還以為他在工地現場。
好不容易,305號的裝潢結束了。吉姆以為能喘口氣,卻在某個深夜被門鈴吵醒。門外站著一個穿著睡衣的中年男人,笑得尷尬,遞來一塊乾巴巴的餅乾。「我是307號的,明天開始整修,可能有點吵,抱歉啦。」吉姆愣住,勉強接過餅乾,關門時心裡只想尖叫。果然,第二天,307號的牆壁像是被拆毀重建,噪音比305號有過之而無不及。又是八個月,吉姆的睡眠時間從八小時縮減到五小時,眼睛下方掛著永久的黑眼圈。他想搬走,但現實很殞地。搬家成本高得嚇人——押金、仲介費、新租約的頭期款,還有工作空窗期的風險。他咬牙留下,買了更貴的降噪耳機,卻發現連它都無法完全隔絕那無處不在的噪音。客戶開始抱怨他的程式碼出錯頻率變高,吉姆知道,這全是因為他無法專心。
307號的裝潢結束後,隔壁樓的404號又開始動工。對面308號也沒放過他,接著是樓下206號。每一次,施工前總有人在半夜按門鈴,遞來一塊毫無誠意的餅乾,像是在完成某種詭異的儀式。吉姆的公寓成了噪音的包圍網,電鑽聲、敲擊聲、工人吆喝聲交織成一首永無止境的交響曲。他試過投訴物業,但管理員只聳聳肩,說:「裝潢是住戶權利,忍忍就過去了。」
五年過去,吉姆的頭髮開始花白,精神狀態像繃緊的弦。他的工作效率一落千丈,客戶流失了一半。他開始懷疑,這棟公寓是不是被詛咒了。為什麼每次裝潢都持續八個月?為什麼每個新鄰居都用一塊餅乾當作擋箭牌?某天深夜,又一次門鈴響起,吉姆打開門,卻沒看到人,只有一塊餅乾孤零零地躺在門口的地墊上。他撿起餅乾,盯著它,突然笑了,笑得眼淚都流出來。
吉姆的健康每況愈下,長年的壓力與睡眠不足讓他臥病在床。那天,他的同事吉麗來探望他,帶來一束花和一臉擔憂。吉姆躺在床上,頭上戴著厚重的降噪耳罩,試圖隔絕窗外傳來的又一陣電鑽聲。吉麗坐在床邊,嘴唇動著,彷彿在說些什麼,聲音卻被無情的噪音吞噬。吉姆緩緩拉下耳罩,電鑽聲如洪水般湧入,淹沒了一切。他看著吉麗的嘴唇,試圖猜測她在說什麼,卻只能無奈地苦笑。剎那間,他後悔了——後悔自己從未學過唇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