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nce up he flew, and on the Tree of Life,
The middle tree and highest there that grew,
Sat like a cormorant; yet no true life
Thereby regained, but sat devising death
To them who lived: nor on the virtue thought
Of that life-giving plant, but only used
For prospect, what well used had been the pledge
Of mortality. So little knows
Any, but God alone, to value right
The good before him, or to their meanest use.
Beneath him with new wonder now he views
To all delight of human sense exposed
In narrow room nature’s whole wealth, yea more,
Of God the garden was, by him in the rest
Of Eden planted…
Paradise Lost. Book IV.
撒旦由此向上飛升,
飛上那挺拔的生命樹,像貪食的海鳥那樣蹲著;
生命樹代表真實的生命,但經過撒旦蹲過之後,不再有生氣,
從此以後,那生機都已經喪盡;
撒旦對這樹的生命功能未加思索,
只當作是坐在那兒作為眺望的板凳而已,
而不知道從這樹的啟示知過悔改,以求生機。
原來除了神,這道理是沒人可以了解,
都不知道要把面前的善予以正確的評價,
卻把善誤以為惡,
或利用它以作惡,卑劣鄙夷。
那時撒旦自高處向下望,不勝驚奇,
看見這小小的一個地方,卻是這裡最富庶之地。
可以說人類官能的享樂全在這個地區;
不,這話形容得還不夠!
那盡是地上的天堂福地,
本就是上帝祝福的樂園,
是上帝在伊甸東區親自創設的樂園。
失樂園 卷四
阿璞的筆記本上,有這麼一段描述:
伏地龍小家庭,在一夜安眠之後,伏地龍爸爸舔舔小伏地龍的臉頰,並擁抱媽媽伏地龍,他跟家人說,好好待著,爸爸要出門去抓人類給妳們當晚餐。可愛的小伏地龍捨不得爸爸出門,抓著爸爸的手,媽媽把小朋友抱起來,要他跟著一起發出一個溫柔的吼叫聲,送爸爸安心去打獵。接著爸爸伏地龍,就走出洞穴門口,加入其他的爸爸伏地龍的狩獵隊伍。
阿璞在科學部所舉辦的龍族研討會中,聽完科學部專案人員,以詳細的簡報形式,說明【龍族的家庭結構與狩獵模式】後,以故事的方式寫下筆記,他身邊的魏砲看到,問說,「你的筆記很奇怪。」同樣參加研討會,與他們坐在同一排的育章,已經是見怪不怪:「你不懂,這傢伙腦袋就不曉得怎麼長的,功課的筆記常常都給他寫成故事。」
阿璞笑笑回嗆,「你們懂個屁,講故事比較好玩。」
「用砲。」在觀察站的阿璞聲音沉穩。
觀察站位於一個山坡特別突出的制高點上,這裡有一個荒廢的涼亭,應該在戰前是給爬山的人走累了休息用的。涼亭裡面的石桌上,正攤開著地圖與阿璞的筆記本。地圖上面註記著各種戰後地貌的改變以及用砲的數據,筆記本上寫的是這次任務的細節,頁角上註記著「快斧山」。
涼亭外約五百公尺的範圍內,刑美琳帶著一個由步槍兵組起來的臨時偵察排警戒著。每個步槍兵都找好適合射擊的地點,不過這次阿璞還是下令要所有人以用刀的方式為主,在離涼亭最遠的一棵大樹下,一兵陳善為的刀上還滴著血,他身邊的地面上還有一顆龍族雌牙裂嘴的頭,這隻龍的身體已經被他踢下山崖。
刑美琳這時拿出插在腰間的信號彈,向上發射,一道黃色的煙向上竄起,如同一條金黃色的蛇翻騰向上爬,沒入天空的紫色雲海之間。
「用砲。」在指揮所裡的魏砲對著有線通聯電話的話筒說。
這個臨時布置起來的地方,其實是一個國小的風雨操場。魏砲的砲排拿了學校裡的課桌椅簡易搭建一個計算砲位的座位,並且架好了有線的電話。
「用砲!」在砲陣地裡,程遠德對著十台砲覕翼裝甲車大吼。
十台前後錯置的砲車,同時發出轟天巨響,發射了十顆榴彈。這個砲陣地位於風雨操場右前方距離約兩百公尺的大操場上,在這十台砲車的操場外圍,也就是學生用來跑步的紅色PU跑道上,整整齊齊排列一圈二十四台覕翅蟻裝甲運兵車,車上的五零機槍手在阿豪的號令之下,都將機槍向外瞄準,若是明臻在圍牆邊的防守必須後撤,就可以回到這圈甲車上面得到更完整的火力支援。
隆隆砲聲是這個戰場喧囂的一點間奏,這時候,在這兩個操場的外圍,學校圍牆,明臻已經帶著所有步槍排的人對著逼近的龍族開火。明臻把排用機槍架在圍牆上,對準自山的鞍部衝進來的龍群掃射,她旁邊有應雪幫忙扶好彈鍊。根據阿璞觀察的結果,這裡龍群聚落若要攻擊這個廢棄的國小,就一定要經過這個鞍部,在這狹道的兩側,山壁都太過陡峭,爬行者不易攀爬,就連跳躍者想跳過來都會撞上崖壁。所以就造成這易守難攻的情勢,明臻的步槍排只要對著鞍部射擊,就可以殲滅來犯的主要勢力。明臻的兩邊,步槍兵也趴在不算高的圍牆頂對著衝過來的龍族射擊,排用機槍為主要火力,其他步槍與班用機槍則是清除爬過鞍部之後向外擴散而沒被明臻抓到的漏網之魚。
槍聲震天嘎響,龍族的尖銳叫聲此起彼落,在這裡,似乎砲聲也不是那麼明顯。
在阿璞的望遠鏡裡,十顆燃燒彈落在他所預期的龍族主要巢穴,那是大山山腳下的一整排破落滿是綠色藤蔓的老舊國宅,阿璞這時候還看到從這國宅裡傾巢而出的雄性龍族,正衝向明臻與魏砲所在的廢棄國小。在四二吋榴彈的強襲之下,頹圮的畫面好像慢動作,煙塵之中,方塊狀的綠色結構體逐漸潰散,兩波榴彈射擊瓦解了建築物的結構體,接下來就是兩波自天而降的燃燒彈,清滌這個巢穴裡面所有的生物體。
一片火海。
在那裏,無止無盡的火舌艷舞之中,可能有正在給小龍崽哺乳的母龍族,或著這隻母龍正在以身體護著自己孩子,安慰小孩子說爸爸會出去殺了敵人保護我們,然後天崩地裂,接著風中就飄來火焰。
阿璞放下望遠鏡,在地圖上原來標註龍巢的區域,以一枝紅色的簽字筆畫上三條紅色線條。他回頭對美琳說,「收隊,回去阿基那裏幫忙。」然後將桌上的地圖與筆記收進自己的戰備背包,接著抽出自己的武士刀反握著,與美琳一起走出涼亭。他背後的山腳區域持續接受燃燒彈與榴彈交接轟炸,突然一個比陽光更強的火光勾勒出他的側臉與肩膀的線條。
晚上,焚翼部隊先在國小紮營,魏砲撬開這個學校裡某個類似儲存地下水的倉儲,並以地雷炸開這裡的地面,發現一條地下水水源,給隊裡的用水找到了意外豐沛的補給。明臻指揮所有甲車,以某棟教學大樓為中心形成防守編隊,所有人就這在裡紮營一晚,明天還要出發探勘那個被轟炸的龍族巢穴,若是都沒有問題的話,他們就要經過這裡前往這次任務的主要目的地。
入夜,在其他人都已經安排好衛哨與就寢的事情之後,阿璞在一個小教室臨時布置好的隊長室裡,坐在阿豪從校長室那邊拿來的沙發安樂椅上,兩腳翹在講台前的教師講桌上,拿起桌上的水壺,往嘴裡灌了一口。他就著地上的戰備燈燈光,一邊檢視剛剛他整理好的個人裝備,一邊陷入沉思。
這其實是他跟育章,承穎,魏砲,明臻與阿豪那天在家裡沒喝完的泥煤灰威士忌。
「這個報告指出來,科學部在距離你所駐守的五十一線道不遠的外斧山上,有一個類似實驗的東西,這個實驗牽涉到這次發現的新物種龍族。」育章對阿璞說,這時的阿璞正在一邊讀資料一邊喝小酒,他有點微醺,本來想往後面的書堆靠,沒想到這疊書放不紮實,差點倒塌下來,阿豪趕快去扶。承穎失笑,「你這邊還真是有夠亂的。」
阿璞跟她扮個鬼臉,繼續接著育章的話說,「所以你要我的小隊去看看。」
育章點點頭,自己給自己跟妹妹斟酒,阿璞也對他們點頭表示同意,他繼續神情嚴肅地檢視朋友送來的報告。「我這次出車要三倍甲級的武裝跟彈藥。我明天先去五十一線那邊看看情況,然後我們就出發。在這個報告上寫的,主要的目的地,是個隧道。這一路上應該是要掃除幾個龍族巢穴,不會有太大問題。不過,如果我們到了那邊,一時半刻也回不來,也沒辦法傳消息回來,要是莊問跟科學部真的有一些我們不知道的方法可以聯絡,我們這樣不是打草驚蛇 ?」
承穎這時接話,「我們就是要打草驚蛇。如果你們在那邊的動作牽連到科學部的活動,軍機處的臥底就可以開始收集有用的資訊。你們回來之後也要配合出庭作證。」
阿璞闔上卷宗,對承穎說,「這可以給我一份副本吧?」承穎點點頭,他轉頭對著魏砲,明臻與阿豪舉杯,「出去遠足?」
阿璞坐在教室裡,看著地上整整齊齊排列的個人裝備,上好油的步槍與手槍,磨好的、在戰備燈光下顯露微光的武士刀,還有他的戰鬥頭盔,他想著,未知的事情,駭人的程度,不知要高過吃人怪物有多少倍。
第二天早上焚翼部隊繼續趕路,殲滅那批國宅的龍族之後,過程都還算順利,因為數量都在阿璞的掌握之中,路上還是有看到龍族,不過行進當中以步槍解決這樣約二十幾隻都還不是太大的問題,阿璞與明臻也下令禁止使用五零機槍與排用步槍,保存實力。漸漸地,他們接近快斧山,在一座山邊,那是一個舊的隧道,隧道入口處圍起了一道厚重的大鐵門,鐵門外圍有好幾根大木頭削尖以後做成的拒馬,粗大的木條向外放射有如巨大動物的獠牙往外翻。門外約十幾隻龍族在外面覬覦著。它們踩踏的隧道外圍地區似乎原來是耕作的地方,只是田埂裡面的作物都被破壞殆盡。阿璞從遠處約一公里外拿望遠鏡觀察這個地點,把魏砲、明臻都叫過來商量。
「看起來好像是用刀可以解決的狀況。」明臻說。
「對,我們這邊出八個人應該可以解決。還可以省一些彈藥。」魏砲說。
「不過我們不知道隧道裡面是什麼情況,現在出一個尖兵隊去處理,其他的人在這個隊伍後方大概一百五十公尺處用步槍掩護。看來那個鐵門關得很緊,就算裡面突然打開冒出什麼有敵意的東西,我們的掩護距離應該還夠我們做反應。」阿璞說。
「那就照這樣做吧。所以這次是你還是要阿臻帶尖兵隊?」魏砲說。
阿璞看了一眼明臻,女孩子正假裝自己是一隻討食的貓,眨著大眼睛看著他。阿璞一巴掌推歪她的頭,「妳是從哪裡學來這種奇怪的表情?去啦去啦。去選八個能打的出來。」明臻一邊叫著「耶~」一邊跑回她的步槍隊。
魏砲看著她跑回去,對阿璞說,「這小妹妹真的是很過動。」
阿璞說,「她這個蹦蹦跳跳的樣子,」他的眼神突然出現一點懷念的神情,「身上再背個小弓,完全就是當初我們在族裡拉拔的那個小屁孩,說起來,現在也真的是長大一點了,族長應該也會很驕傲。」
魏砲意味深長地點點頭。「走吧。」
甲車隊開到隧道口外一百五十公尺處,除了尖兵隊的九個人外,所有隊員全部步槍上膛,在甲車旁與甲車上蹲姿與立姿的方式對準隧道口開始掩護明臻一行人。九人走出行伍,一樣是亮出了各種刀具,還有應雪那兩把造型奇特的榔頭。聚集在隧道口的龍族看到他們,從遠遠的地方迅速爬了過來,二十幾隻如蜥蜴一般甩著尾巴往甲車隊方向突進。明臻與應雪兩個人跑在最前面,這兩個女生五百障礙賽成績碾壓男性不知多少次,以致後面隊伍的七個人居然有些跟不上她們的速度,「妳這臭丫頭該不會是故意的吧。」七個男生中愛喝紅茶的陳善為就是典型衝刺力比較不足的人,正拿著西瓜刀氣喘吁吁在兩個女生後面追趕著,阿璞手握上膛的步槍,貼腮瞄準並且心裡嘀咕著,「每次要妳保持隊形都給我當耳邊風。」
甩開隊伍的應雪與明臻對上第一隻龍,那隻全身赤裸的雄性龍族張著大口,舌頭在獠牙間往外蠕動,迅速伸出健壯的手爪想要抓住應雪,明臻的波伊刀向上揮去,俐落地削下那隻手爪,龍發出嚎叫,應雪一個榔頭往它眉心敲下去,榔頭的椎體與硬骨似乎敲出了帶血的火花,她以蹲姿固定身體,整個身軀被她帶動的那隻怪物背部重擊於地面,明臻用力躍起跳過低姿態的應雪,並以握在右手的刀劃過一隻搶攻過來的怪物後腦,身姿輕盈,仍然沒有被那傾刻濺出的血水噴到,奮力起身的應雪以她戒指虎形式的榔頭手把向上重擊這隻應該已失去意識的怪物下巴,替明臻再度確認解決另外一個威脅。這兩個人就這樣互相配合,向前解決一個接著一個衝過來的紅眼惡魔,在她們好不容易停下腳步來稍微喘息一下時,她們身後的七個男生總算趕上腳步,往兩邊散開,一個一個料理那些圍攻過來的敵人。龍族的嚎叫聲與島國人類的怒吼聲中,兩個女生嬌小的身形挺立在殺戮天空下,波伊刀與榔頭互相輕碰一下表示工作完成。在後方監視的阿璞與魏砲也互相以眼神確認,不需要使用到槍械。
「應該結束了。」阿璞仍維持步槍射擊姿勢。
「對。」魏砲說。
「等等你在這邊繼續維持隊形掩護我,我去敲門看看隧道裡面是不是真的有人。」
「那你去跟阿臻他們說一下,趕快回來處理龍血,不要太得意忘形。」
阿璞關上步槍的保險,放低槍口。前方的混亂已經到達一個收尾的階段,陳善為正把他的西瓜刀從一隻龍族嘴裡拔出來。這時,隧道的鐵門與大樹幹開始移動了,發出了巨大的鐵鏽摩擦的聲音,甲車隊這裡的人繼續警戒,尖兵隊重新握好自己的近戰武器,以防備臨時狀況,阿璞往前走去,他心裡想著,隧道裡的人應該一直都在窺看外面的戰鬥狀況。隧道深處並不是完全黑暗,一點人工的白光中,一個年輕男人出現在隧道口,他身高中等,穿著有點破的白色襯衫與西裝褲,腳上踏著一雙破破的涼鞋,這人長得還算有點英氣,阿璞想,也許是這個聚落的領導級人物。明臻看到阿璞向前走來,就把左手搭在應雪肩上,跟她說,「妳帶隊過去甲車那邊讓大家梳洗一下。」應雪說:「好,妳要小心。」然後就回頭給尖兵隊一個手勢,剛剛廝殺的八個人就準備往回頭走。
接著明臻也跟著阿璞一起向隧道口走去,她知道後面有掩護的步槍火力,而阿璞自己也是全副武裝。不過她還是覺得隊長身邊有人跟著比較安心。阿璞不置可否,跟明臻並肩往前走到那個年輕人面前,做了一個敬禮的姿勢,並伸出手表示友善。「您好,我是島北北方軍的搜查隊隊長,我的名字是辛璞野。這位是我的步槍班班長卡蘭・明臻。不知您怎麼稱呼?」
那個白色襯衫的年輕人眼神堅定地打量眼前的軍人,也伸出手來與阿璞握手,「您好,非常感謝各位前來救援,我的名字是席孟遷。是這個地方的暫時代理人。」
「辛苦您了。我想我們有很多必須要討論的事情,我們需要您的幫忙先安排一下部隊配置與防守的問題。」
「好的。」席先生點點頭,「現在確實也沒時間寒暄什麼,我覺得你們的車輛可以先停在門口,我們把隧道大門保持開啟,如果有什麼情況,你們的人可以直接進來避難。」
「嗯。」阿璞表示同意,「我讓甲車擋在外面,我們排班防守,如果真的情況有變,再看看要不要撤到隧道內。弄完之後我再跟您這邊討論接下來的處理方式。」
席先生微笑,「謝謝,真的,非常感謝。」
阿璞對明臻說,「妳去叫他們開始防守這個地方,妳自己也去整理一下。」他轉向程先生,「你們有人需要食物嗎?我們有帶一些東西來。」席先生鬆了一口氣,「我們很需要食物。太感謝你們了。」阿璞感覺事不宜遲,繼續對明臻說,「妳去跟阿基講,叫那些不用防守的砲班開始進來給大家分配食物。」明臻點一下頭,回頭向甲車區小跑步,大聲說,「魏砲,快點叫你的人開卡車過來,這裡需要補給!」
「所有人開始動作啦!」魏砲大聲吆喝,「步槍班跟駕駛兵去找明臻班長報到!由她分配防守。阿德!」
程遠德在不遠處應答,「是!」
「帶你的班把卡車開到隧道旁邊!不要擋到入口,不要妨礙明臻排哨!停好就開始分東西給裡面的人!」
在這個樹林茂密的山邊,原本大門深鎖的隧道基地,現在大鐵門敞開,在防禦用的尖頭大樹幹外圍,停了四輛裝甲車與兩台卡車,有兩台甲車上面的機槍座上有人警戒,甲車下方約十個人在視野較佳的駐點上站哨,隧道內部,阿璞坐在其中的一個帳篷裡面跟席先生說話,帳篷外面,魏砲與誠遠德則是忙著送發食物與水,食物大多都是米、蔬菜與肉乾,隧道剛剛打開,不容易在裡面使用煤炭或是簡易瓦斯爐烹煮食物,眾人就先吃肉乾充飢。這是一個約十公里的長隧道,隧道內還有一些小通道通往其他的地方,內部還有微弱的日光燈照明,發電的能源大概都是來自於剩餘的汽車電池與乾電池。這個地方的人口現在大約剩下兩百人,年輕人在奔忙著到處傳遞食物,照顧小孩與老人,有不少的人已經因為飢餓與脫水的關係倒在一個劃分出來的醫療區中,現在正呻吟著慢慢攝取一些流質食物,旁邊有他們的家人細心照料。阿璞與程先生所待的帳篷內,也有一個老先生躺在用睡袋鋪出來的床鋪上。
「這位是我的父親,」席先生說,「席錦衛,他本來是這裡的里長,前陣子太累,又營養不良,倒下來的這段期間由我幫忙主持這邊的事情。」
席里長這時已經喝過一些水,吃過一些肉乾,整個人似乎比阿璞剛進來看到他時多了一些元氣,阿璞這時很禮貌地跟他應對,「里長先生,您先慢慢吃點東西喝點東西,讓自己先恢復起來。」
席錦衛聲音蒼老,「隊長先生你不用這麼客氣,大家在這裡都叫我錦衛,叫我兒子孟遷,我有感覺好一點了,這次真的很謝謝你們這樣過來救援!接下來,有什麼事情要我們配合的,你儘管說,我們會好好處理。」
阿璞笑著說,「里長,你真是辛苦了,其實我的人都叫我阿璞,我想大家不要太生疏,團結一點,這次的情況就可以好好地度過去。我們現在先讓所有人安頓下來,把身體顧好,我們隊員等等就會出去勘查狀況,我想先請問一下,你們這裡龍族活動的狀況如何?」
孟遷說,「其實我們這個平等里,本來大概是五百個人以上,龍族確實有在山裡面出沒,我們都是用刀跟獵槍去跟他們作戰,有時候也有犧牲,也就這樣盡力生存下來,可是前陣子出現流行感冒,很多人突然之間就走了,我們人就變得很少,而且感覺上,龍族的數量好像有增加,我們在這裡越來越難防禦,只好把門關起來,靠裡面的通道去取地下水跟抓一些魚來過日子,如果你們沒有來的話,我看我們就撐不久了。」
阿璞說,「等等我的隊員會出去探查一下整體的狀況,我想可能是這附近的龍族巢穴增加了,得到確切資訊以後,我們就會先出動去清掉這些巢穴,然後把各位帶回島北的聚落,那邊的資源比較多。」
里長說,「那太好了,我真的要代替這裡的里民感謝你。。。」
阿璞趕緊阻止里長,「感謝的事情慢慢再說,你如果等等有比較恢復,可以跟孟遷一起帶我熟悉一下這裡的環境,我再想想要怎麼安排撤離的計畫。」
「那是當然。。。」
這時明臻打開帳篷進來了,她全副武裝,後腰掛著刀,腿上的槍套裡有手槍,最重要的是她手裡拿的是班用機槍,錦衛與孟遷看到一個個子小小的女孩子帶著這樣重火力行動自如都感到很驚訝,「老大,我要帶一個小隊出去看看狀況,有沒有什麼事情要交代的?」
阿璞說,「喔,好,這個。。。我想請問一下,這裡有沒有比較安全的路徑到一個視野比較清楚的地方?」
孟遷說,「後面有一條小路,還滿隱密的,我出去指給你們看。」
「那就麻煩你了,」阿璞說,「你指給她看就好了,他們有武器的自己上去看清楚整個地勢。」
孟遷起身,明臻出帳篷的時候說一聲,「那我走了,有什麼事情我會回來跟你報告。」
「好,」阿璞在他們出去以後,對錦衛說,「里長,你再多吃點東西,你剛剛說這裡的龍族有增加,
關於這件事情,你還有沒有看到什麼奇怪的事情?」
錦衛沈吟了一下,「嗯,原來龍族都是在白天行動,晚上幾乎都沒有出現,最近就很奇怪,這些吃人的怪物晚上會來襲擊我們的地方,我們有一些人在晚上就失蹤了。」
阿璞皺著眉頭沈思著。
里長這時候慢慢起身,「我覺得我的狀況比較好了。我帶你出去看看我們這裡的環境吧。」
「好。」阿璞伸手去攙扶他。
他們走到帳篷外,人來人往,魏砲正在調度資源分配,每家人都拿到了幾包米與蔬菜,又些人正要去隧道口埋鍋造飯,有些人還在用一些肉乾與麵包餵食自己的孩子與長輩,程遠德這時候坐在一張折疊椅上面跟一個跪坐在一張墊子上的老太太說,「阿嬤,我跟你說吼,這個還太硬,妳可能咬不動,我等等吼,叫一些人拿這東西去煮一下,然後給妳送過來,這個麵包比較軟啦,妳比較容易吃。」他拿起兩人面前的一塊較小塊的麵包雙手遞給老太太。老太太似乎眼睛也看不太清楚,朦朧的眼神望著砲班班長,「謝謝你啦。讓你們給我這樣操煩。」
程遠德說,「不會啦。妳先慢慢吃這塊麵包,這裡還有水。」他一邊拿起一個水壺,一邊吩咐旁邊的人去把一些食材拿去隧道口料理。
席錦衛與阿璞經過他們的時候,里長特別彎下身來與阿德說,「少年仔,感恩啦。美蓮姨家裡的人都走了,請你們多照顧一下。」阿德靦腆地搖搖手,「應該的,應該的。」這時阿峰已經幫明臻他們指路回來,加入這兩人巡視的行列。
「阿璞,」阿峰說,「我先帶你去看看我們抽地下水的地方。」
「喔,對,你的隊員之後也可以去那邊取水。」
阿璞點點頭。他們就往隧道中間的一個小通道裡面走,沒走多遠,他們就看到一個約直徑十公尺寬的池子,池裡的水似乎很乾淨,幾乎可以看到池底的石床。
「這水很清。」阿璞說,他有點理解這群人這些天還能撐下來的原因。
「其實衛生起見,要拿這水去喝還是先煮開比較好,」孟遷說,「不過最近我們要防守,門都關起來,沒有辦法煮東西,大家只好生喝。這可能也是最近有人會生病的原因。」
「對啊,最近有隊長他們來幫忙了,現在吃喝的東西最好都好好料理一下再用吧。」錦衛說。
「我們隊上也有幾個當過護理師的,對醫療稍微有點了解的,我讓這些人暫時不用站哨,先幫忙照顧病人跟老人。」他們一邊說著一邊往回走。
這時,明臻進來了,阿璞看到她就覺得事情不對,因為她臉色有些慘白。阿璞走上前去,「怎麼了?」
「你跟魏砲都過來一起看一下,事情不對。」
阿璞轉身朝魏砲方向喊了一聲,「阿基,你手邊的事情交給阿德,跟我出來一下。」
人群中的魏砲聽令,叫程遠德過來交待一些事情,就往阿璞與明臻的方向走過來,三人會合之後,一起朝隧道外走去。他們出了隧道外,帶了應雪與邢美琳做護衛,所有人都全副武奘,朝著阿峰所指的那條路往上前進到制高點。那是一個山厓,茂密的森林中間突出一塊崢嶸的岩石,地形奇特,阿璞甚至覺得,要不是今天是要處理很重要的救援任務,走這麼一趟好像爬山賞風景。
在那懸岩上,明臻把望遠鏡交給阿璞,指著遠方一個山麓的缺口,「你看看那邊。」阿璞還沒使用望遠鏡看,就覺得那塊地區不太尋常,好像有一團黑色的物體在蠕動著,拿起望遠鏡看,他倒吸一口氣,在那個山區,一個像是鞍部的地區,地勢比較平坦的地方,那一團一團黑色物體放大來看,是數量龐大的龍族集結在一起,一隻接著一隻頭上長著犄角、全身赤裸的類人,在徘徊爬動,阿璞想到,以前在唸書時,一個蘋果吃到一半放在桌上就去趕課,回來就發現螞蟻軍團在桌上爬動,活動的黑色色塊。阿璞放下望遠鏡,還在思考發生什麼事時,明臻再指向另外一邊,也是比較平坦的遠方鞍部,阿璞也以望遠鏡往那邊看去,也是同樣的情形。接著明臻再指向其他地方,也出現了這樣大量聚集的景象,阿璞理解了明臻的心情。
「所以,我們被包圍了嗎?」阿璞眼神繼續凝視遠方。
「對,我們以前幾乎沒看過這種數量。」明臻說。
阿璞把望遠鏡交給魏砲,要他也看看發生了什麼事,魏砲看了之後,神色凝重。他身後的應雪與美琳也慢慢在理解情況。
「除了這個數量之外,還有另外一件事情不尋常,」阿璞說,「他們集結起來好像也是一陣子的事情了,為什麼都還沒有對我們進攻?」
「這樣大規模的攻擊就靠我們小隊絕對撐不了多久,這邊五百多個人應該沒多久時間就成為龍族大餐。」魏砲說。
「對,那他們在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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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翼部隊於進入平等里隧道駐紮,約莫過了一個禮拜。
樹林各式各樣濃密的綠色間雜著陽光的白與紫,一個魁武的黑影突然矗立起來,抖落一身落葉,那是魏文基,他軍綠色的內襯有些抓破的地方,身上結實的肌肉也有一些被咬傷的痕跡,他把山豬刀從一隻山豬身上拔起來,以右腳固定住豬屍體。接著他從褲袋裡抽一塊布起來擦拭刀上的血跡,並且給山豬做一些放血的處理,最後把山豬扛在肩上,慢慢往山下走。
隧道口,敞開的鐵門外排好了四台裝甲車與兩台卡車,明臻給焚翼部隊的步槍隊隊員排好衛哨之後,就帶了約十位青壯年的開山里里民,在入口不遠的地方,給這些人一人一把寇特六五,開始訓練起他們的用槍姿勢。用槍課程結束之後的操課項目是有效用刀的方法。
懸岩的制高點上,阿璞坐在一塊石頭上,以望遠鏡觀察遠方,並且不時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做一些記錄。他的身後刑美琳正拿著槍警戒,而陳善為則是幫忙隊長整理數據,也拿著一支筆在紙上作運算。阿璞從望遠鏡裡看到,四周群聚的龍族並沒有往前移動的跡象,甚至有些龍因為長期沒有吃人的關係倒了下來,過沒多久,食屍鳥就衝下來啄食這隻死龍的屍體,這時其他的龍族會往旁邊散開,讓這些鳥慢慢享用大餐。儘管如此,這群聚的數量仍然沒有減少,從這個山區的外部一直有其他的龍族加入。類人型的吃人怪物群與吃怪物的黑色大鳥讓阿璞頭一次看到這樣奇異的和諧景象。他一邊為這件事情做紀錄,一邊也計算著這個山區各個主要出入口與隧道基地的相對距離,並且把這些距離換算為砲位。
太陽西下,天邊出現有如敗血傷口一般的詭異夕陽餘暉,這些活動才停止,魏砲與他的打獵隊伍帶著山豬與雉雞走回隧道,明臻帶著學員歸放武器,並且監督一下換哨的狀況,阿璞闔上他的筆記本,帶著兩個護衛下山,準備吃飯。里民與隊員在隧道口埋鍋造飯,美蓮姨蒼老的手正在以一隻扇子給一鍋豬肉搧火,大家都被這香味吸引,一個小孩子跑過來在旁邊流口水,老太太看到他,笑著跟他說,「阿新乖啦,等等阿德班長回來的時候,我們就一起吃。」在她旁邊也在煮一鍋粥的清水嫂這時打趣著說,「美蓮姐好像多一個好生哪。」美蓮姨呵呵笑了起來,「沒啦,啊他們這些阿兵哥做事情就比較辛苦啊。愛呷咖好一點啦!」
出勤的魏砲跟阿德那一隊這時遠遠看到做飯的人群,魏砲跟阿德說,「誒,你等等去跟美蓮阿嬤吃飯的時候幫我們多弄一鍋湯啦。她那個山豬肉湯不知道用什麼料怎麼會那麼刷嘴?」其他打獵的隊員也點點頭一邊吞口水。阿德笑著說,「那是她家傳的秘方。」另外一邊阿璞的三人小隊也走回來了,「阿基,等等吃完飯開會啊。叫明臻一起過來,我去跟里長還有孟遷講。」阿璞說。魏砲點點頭,接著這群人會合起來,一起走向隧道裡面那個共餐的大家庭。
伙食都料理好了,隧道內有一小群一小群的人在各自吃飯聊天,部隊的人還利用甲車的電瓶以及從北軍帶來的電池讓這裡的照明更強,光亮的場地與和樂的氣氛好像在舉辦大戰前婚禮的流水席。阿德班長與美蓮阿嬤一起吃飯,好幾個貪戀美蓮姨廚藝的鄰居也來湊熱鬧。魏砲與他的那些打獵班的隊員一起吃著一鍋芋頭飯,並且談論今天出去打獵碰到的狀況,他正在分享他處理山豬肉的方式。明臻與應雪兩個正在吃一小鍋米飯與清水嫂做的炒青菜。
「去看我媽會不會給妳太大壓力?」明臻嘴巴裡都是飯,口齒不清地說。
「我長輩緣很好的誒。」應雪笑著幫明臻拿下嘴巴旁的一顆飯粒。
阿璞、刑美琳還有阿豪三個坐在他們不遠處,一樣也是吃著一鍋米飯與炒青菜,還有一盤香腸。(阿璞:「阿豪你到底在甲車裡面藏了多少香腸?難怪我老覺得有個味道。」)
美琳看著明臻跟應雪。「所以她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阿豪說,「上個月就有人看她們在島北小雜貨街手牽手了。大誒你咁知道?」
阿璞一邊吃飯還一邊低頭翻著自己的筆記本,「你們這些人要八卦也不會觀察仔細點。三個月以前,我們衝淡海去幹翻那一個龍窩找到好幾桶原油的那次記得嗎?」另外兩個人嘴裡塞滿食物點點頭,「明臻看到阿雪的錘子被一隻大隻的揮掉,徒手就折斷那隻的脖子之外,還拿M兩四勾掃完整個族,我看那大概有快一百隻喔。真是出任務當出草有夠浪費彈藥。重點是,」阿璞頭從他的筆記本抬起來,看到美琳與阿豪很專心聽他在講,嘆了一口氣,「幹你們真的有夠八卦。重點是,她那個毀天滅地的眼神,我看至少也在一起一個月了。這臭丫頭要救我都沒這種表情。」
「你不會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落寞吧,隊長老爸?」美琳笑了起來。
「妳個徐娘半老黃臉婆少在那邊損我。」阿璞一向嘴巴不饒人,(阿豪這時臉抽動一下好像在說「大誒你是想被切腳筋嗎?」不過美琳這時候笑得更大聲還跟阿璞比中指)「不過我覺得很有趣的,就是明臻好像本來是一個想去照顧阿雪的角色,畢竟阿雪受過很大的傷害,不過妳看他們現在。。。」阿璞歪歪頭示意他們去看,應雪這時拿一條手帕給明臻擦擦嘴,一邊縱容地笑笑,「東西吃下去再講話啦,一邊吃一邊講噴得到處都是。」
「我看明臻也是很久沒有享受這種被照顧的感覺了,她總是追著卡蘭族長的背影跑,要照顧媽媽,又要照顧弟弟,甚至他們那一區的很多族長也都靠她拿主意。。。」阿豪這時插嘴,「而且大誒你都一直罵她。」
阿璞說,「啊你惦惦吃飯啦靠北。這時候一個像是姊姊的角色出現在她的生命裡,我想卡蘭族長天上有知應該也會很替她高興。」
「你還真的是他的替代品老爸誒!」美琳說,這次換阿璞還她一個中指。「卡蘭族長算是把她託負給你照顧了吧?」
「可以這麼說吧。」阿璞笑笑,「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把這小女孩照顧好。」
美琳本來還想再問,里長錦衛走過來,「啊你們就吃這樣夠嗎?一盤香腸跟一盤青菜。」
阿璞跟他寒暄,「很可以了啦。嘿,里長,我們等等聚一下討論事情,明臻跟阿基也會過來。麻煩你跟孟遷講一下。」里長點點頭,走去旁邊巡視其他人的用餐狀況。
這時魏砲從遠處拿著一碗東西快步走來,「誒誒誒,阿璞我跟你講,你試試看這個,真的撿到寶啦!」
阿璞拿到碗,一臉狐疑,「這啥?還滿香的。」
魏砲說,「這阿德認乾媽得到的紅利啦。」
阿璞:「三小啊?」
「你不要囉唆喝喝看就知道啦!」
阿璞喝了一口,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這山豬肉?不可能你弄的吧?」
美琳這時看到阿璞的表情也好奇了起來,「我也要喝!」
與明臻,魏砲,還有里長父子討論完糧食的庫存(原來從島北帶來的物資加上魏砲的打獵班收穫,糧食算是非常充足),裝備的保養與運用(彈藥幾乎沒有使用,未來若有需要,槍枝給原來的部隊與現在新訓練的戰鬥班學員也是沒有問題),能源(除了原來就有的地下水之外,阿璞沒想到這個隧道的另外一個小通道居然可以通到一個煤礦的礦層),阿璞走出里長帳篷,回到自己的地方,正要坐下來整理一下剛剛開會的筆記時,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走出去,繞過隧道口當作城牆在擋住威脅的四輛甲車,以及在甲車旁的衛哨〔現在不只搜索隊的人可以站哨,平等里的年輕人也開始拿著槍輪班排哨,人手增加不少〕他跟這些人打個招呼,就走進其中一台甲車裡面,從雜物箱裡面拿出一包小紙袋裝的茶葉,走回自己的帳篷,突然想到,剛剛忙著開會的事情,忘了燒點開水,剛好看到美琳從隧道後方圈起來的臨時淋浴區走回來,拿著一臉盆的盥洗用具,披散開來的濡濕的長髮,軍綠色的汗衫,裸露的肩膀上骨感的肌肉線條,黑色的短褲,腳上穿著涼鞋,大腿與小腿的線條姣好,讓阿璞想到她曾經用這雙美腿踹斷某個白目想要輕薄她的隊員的肋骨。
「欸,黃臉婆,妳那邊有沒有熱水?」阿璞問。
正在用毛巾擦拭頭髮的美琳,看到阿璞手上的茶葉,歪頭示意自己帳篷的方向,「過來我那邊泡吧,我還有濾杯。」
兩人穿過熙攘的里民與隊員,來到帳篷。美琳掀開帳篷的門簾,阿璞跟著他身後走了進來。簡單的行軍床,個人裝備背包邊斜倚著步槍與西班牙砍刀,旁邊擺著軍靴與頭盔,緊急照明燈的光線有點閃爍,美琳從背包中拿出一個中型的保溫壺(美琳:「這我剛在外面燒的,拿著,我找個杯子。」),還有濾器,等阿璞接過這兩個東西之後,她再從包裡找出一個鋼杯放在行軍床旁的地上,順勢在床上盤腿坐下,沒拿杯子的那隻手還在拿毛巾擦拭頭髮,手臂上結實的肌肉線條隨著動作浮動著。阿璞把濾杯放在鋼杯上,拆開茶葉包,倒了一些茶葉進去,打開保溫壺,將冒著熱氣的滾水緩緩注入,漸漸地,紅茶的香氣在帳篷裡具體起來。
美琳靜靜地看他動作.「你等等還要去看善為?」
「對啊,這傢伙孤僻得很,晚飯也不跟大家一起吃,還自願在晚上接我的瞭望哨,給他帶個紅茶上去。」
「他性格很古怪,宅到一個不行,只會算數學,不過倒也是滿聽你的話.」美琳說。「那剛剛開會狀況怎樣?我們還要在這裡被困多久?」
「看外面那些龍族的態勢,一時半刻應該是不會放我們走。」
阿璞看著開水緩緩地滲過紅茶茶葉。「不過我們現在在這個隧道裡面也還過得去。我看有些居民跟隊員都開始覺得,就這樣過下去也不錯。」
「蛤?我們要變成平等里居民喔?」美琳詫笑。
看到美琳的表情,阿璞也跟著笑起來,「其實也不錯啊,說不定我們跟這些里民可以建造某個世外桃源。」
「好像也有道理,整個焚翼除了你跟魏砲還有明臻,還有幾個賽沃族的火衛,在島北都沒什麼牽掛。我們這些重大前科犯又沒有資格去享受島北的城市生活。回島北本來也不是那麼重要。」
阿璞看著美琳,「妳呢?有沒有想說不要這樣打打殺殺?說不定在這裡找個老實點的,妳不會想拿刀砍他的,妳還真的可以當個名副其實的黃臉婆?」
美琳伸腳去踹一下阿璞的膝蓋,「你不嘴我是會死?啊,」她想起一件事情,伸手到自己的背包裡面拿起了一個東西,「說到這個,你知道孟遷今天給了我什麼?」她把那個東西拿到阿璞的面前,是三朵白色還很新鮮的杜鵑花,「說是在山坡摘到的。」
「這杜鵑花誒!」阿璞揚起眉毛。「妳這女人還真是粗手粗腳,就這樣把花塞在背包裡,現在這個環境要長花不容易啊!去拿個水瓶裝起來啊。是有沒有一點浪漫細胞啊妳?」
「好啦好啦,你最細膩你最浪漫,不然這花給你照顧好了。」她皺著眉頭,拿著這花在手裡隨便轉轉,「我都七老八十還要搞這齣喔。我看阿峰也不過才二十五六吧.」
「孟遷人很好啊,阿妳是又有多老?妳的年紀是從打殘妳前夫那時候開始算啦!去跟他聊聊嘛,多了解他一下。」
美琳苦笑一下,嘆了一口氣。阿璞看到開水大概都已濾淨,把鋼杯蓋上蓋子,「我要先上去了。等等拿杯子來還妳。」美琳看著他,點點頭。
走出隧道,經過停在隧道口的甲車與哨點,阿璞拿著泡好的紅茶往山丘上前進,天色很暗,就算沒有手電筒,已經熟悉這條山路的阿璞緩緩地走到暸望哨,看到張善為的龐大身軀坐在石頭上,他的步槍倚在身邊,他也沒有打開照明燈,就這樣披著星光以及若有似無的夜色。
「嘿,喝點紅茶。」阿璞從後面走上來,伸出拿著鋼杯的那隻手。「謝謝隊長。」張善為接過杯子,打開杯蓋,讓那股熱熱的清香爬上自己的鼻子。
「情況怎麼樣?」阿璞在他左邊蹲下來,眼睛看著遠處夜色下山谷間茫茫蠕動的龍族群。這時善為以不拿杯子的左手拿起一塊手寫板交給阿璞,阿璞一邊接過來,一邊轉開放在旁邊的照明燈,一邊說,「你寫字的時候有開燈吧?」
阿璞看著記錄板,上面具細彌遺記述著時間與龍族有異常動作的狀況。
張善為慢慢喝下一口紅茶,胖胖的臉上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他眼睛仍然盯著前面的龍族群。「隊長,我想,根據我的計算,我可能找到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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