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on out of the earth a fabric huge
Rose like a an exhalation, with the sound
Of dulcet symphonies and voices sweet,
Built like a temple, where pilasters round
Were set, and Doric pillars overlaid
With golden architrave; nor did there want
Cornice or frieze, with bossy sculptures graven;
The roof was fretted gold.
Paradise Lost. Book I.
轉瞬間，在地上升起一座巨大的宮廷—惡魔殿。
不見喧鬧聲，但見和諧的琴韻那般自然，
四周建有楹柱，
那莊嚴的多利安式楹柱，
上面刻有金紋雕飾，
櫞柱上突出飛簷，
雕飾玲瓏，
屋瓦也鏤刻著金飾錦紋。
失樂園 卷一
這是一個地下的結構，地面是一層一層弧形的磐岩，清淨的河水竄流其間，往河中看去還可以看到被水光扭曲的深棕色岩面，流水聲中沁著清涼的感覺。岩石上面有一塊一塊的作物培養區，每個培養區前都寫了作物的名字：「玉米」，「麥子」，「稻米」，或是「地瓜葉」。阿璞跟著納森走到這些培養區中間，最讓阿璞感到驚訝的是，雖然是在地底下，一片陽光緩緩從上方嵌在岩石裡面的特殊鏡面裝置反射下來，灑在這些作物區上。
納森說，「我特別選在這個時候帶你來看，就是要看這個折光面的運作。」納森說，「我們除了可以把陽光引導到這裡來之外，這裡的水，除了主要成分的地下水，也有混入過濾與蒸餾之後的雨水，『緻霖者』，我們都這樣叫，就裝置在這折光面的最上層結構。」
「島北也有濾雨的建設，可是作物區都是在地面上搭出溫室，我也有看過在隧道裡避難的人做出過濾裝置，不過就沒辦法接收陽光了，沒想到處理雨水跟陽光的作法還可以發展到這個地步。」阿璞說。
「這邊是作物區，同樣的結構，在另外一邊我們弄了畜牧區，豬雞鴨牛總不能養在一起，難保他們哪天不會偷跑出來吃我們的作物。」納森說，「今天找你上來，除了要你也了解一下這裡的資源運作，有另外一件事情，要跟你商量看看。」
「你說。」阿璞點點頭。
「緻霖者的主要動力與資源，是來自於這裡『濁水』主流域的地下水源，濁水在諸羅區非常豐沛，不過經過各種天災人禍，現在的水流大多都藏於地下。你也知道，濁水其實有抑制龍族活動的功用吧。」
阿璞點點頭，「北方軍也有做過類似的研究。」不過阿璞這時候突然念頭一閃，當初科學部在研究開始時就取消計畫了。
「以前，」納森說，「濁水在這裡發揮作用，龍族聚落並沒有像我們那天進來看到的那麼多，可是最近，伏地龍增長的方式，真的連『誇張』都很難形容。我最近去外面勘查的時候，好像有看到，西邊山谷中，有個地方，有可能是濁水可以重新湧出的節點。」 阿璞專心聽納森講，並思索。
「你的迫砲車出現，是一個契機，我在想，我們可以找到迫砲適合的用砲點，打開這個封住地下濁水的地形閥，就像拔掉某個封住水源的塞子。」
「那個地方在哪裡？」
「那是在一個山谷下方的岩盤，有一個平台可以看到這個位置。我們今天一起出去看看如何？」納森一邊說著，一邊指引阿璞走出緻霖者的分隔區，一邊關上並鎖上這個區域的大鐵門。
「那有什麼問題？我們要開甲車嗎？」阿璞說。
「我還沒搭過你開的阿甲，你這次當我的司機吧！」
「要我當司機，你今天中餐的雞腿要給我。」阿璞突然想到今天特餐是雞腿飯。
「欸，獅子大開口喔？我們今天一個人只能配到一枝雞腿欸。」納森抗議。
兩個人走出這個區域，納森說他要去庫房看看，機師長〔也就是阿音姊的老菸槍丈夫〕說電路管線有點問題。阿樸則往另外一個方向走，他要去甲車庫，他心裡面開始盤算今天出車需要的裝備。
他經過院長室，院長沒有關門，看到阿璞經過，在病床上趕快叫住他。「嘿，阿璞，阿璞！」
阿璞停下來，探頭進來，「院長找我？」
「進來坐一下，陪我聊聊天，旁邊桌子上有一壺咖啡，你跟我各倒一杯，聊聊嘛，聊聊嘛。」 阿璞走進來，拿起書桌上的咖啡壺，倒了兩杯咖啡，走到床邊，一杯拿給院長。
「怎麼樣？你回來以後，日子都過得挺適應吧？」院長接過咖啡，一個老臉顧著笑，讓阿璞覺得怪。
「院長，我這裡長大的，哪有什麼適應問題？」阿璞拿起咖啡一飲而盡。他今天想做的事情很多，等等確認好珊如的狀況之後，還要去整備阿甲，弄好武器，一堆事情要做，不太想閒聊。
「要你跟老人家聊聊天，這麼不耐煩？你看人家珊如多乖，有空都會跑來跟我聊天聽我講話。」院長皺著眉頭說。
「你還講咧，你跟她爆料我小時候的糗事，她現在沒事就虧我。」阿樸促狹地說，自己又再去倒一杯咖啡。
「一個大男人，這麼沒度量，給女生當作笑料笑一下有什麼關係？」院長想起這小子從青春期就養成跟自己抬槓的習慣，突然覺得有些懷念。
「你有什麼事趕快講，我今天很忙，等等還要跟納森出去查探地形。一堆事情要做。」他再度把手上的咖啡一飲而盡。
「好吧，我跟你說，你真的要幫我一個忙。」
「嗯嗯。」阿璞點頭，聽院長講話。
午餐的餐桌上，除了院長，所有的諸羅基地的成員，大人小孩，在餐區拿好自己的餐點以後，就回到大餐桌上面，享受今天的佳餚，一邊吃一邊聊天，場面很熱鬧。
「喂喂，不要這麼殘酷啦，今天難得有雞腿，我等好久了。」納森委屈兮兮地跟阿璞說。
「你下次幫我開車，我的雞腿就給你吃。現在乖乖把雞腿交出來。」阿璞正色說道。
珊如拿著自己餐盤，走到他們身邊的空位坐下來。「你們兩個怎麼跟小孩子一樣？」
納森跟珊如訴苦，「我今天，不過就是請他幫我開阿甲出去巡邏，他就說要我的雞腿，你看這人多現實。」
珊如有點驚訝，「你們今天要開阿甲出去？」
阿璞說，「嗯，有一個很重要的地形我們要去確認一下，把砲帶過去，我可以確認砲位。」
「要不要我跟你們一起去？」珊如有點期待。
阿璞想了一下，「你今天下午不是還有畫畫課？小朋友等妳上課耶。」
珊如看了一下阿璞，思索半倘，她想到自己好久沒開阿甲了，很想念在駕駛座上的感覺。「是沒錯，不過我可以請假啊。你開阿甲都很粗魯，煞車踩太大力，換檔老是卡卡的，我覺得我開你們的任務會比較順利。」
「珊如真的不簡單，年紀輕輕就懂甲車，」納森在旁邊幫腔。「不然就讓珊如一起去吧？」
「妳啊，」阿璞說，「最近才剛給小朋友開這個畫畫課，妳不怕停課會讓小朋友失望嗎？」他突然出手，筷子直接夾走納森餐盤裡的雞腿，納森一個哀號。「而且這也只是一個探勘，不用一次三個人出門。真的擔心阿甲的話，開回來以後給妳檢查，怎樣？」
阿璞這樣講很有道理，小朋友最近對她的畫畫課都反應熱烈，而且探勘似乎也不用像以前那樣，由她負責甲駕，阿璞負責火力，所以珊如也不知怎麼反駁，「好吧，說好了喔。」然後她把自己的雞腿夾給納森，「你們不要這樣搶來搶去啦，給小孩子壞榜樣。納森我的雞腿給你。」
納森幾乎感激涕零，「院長說得沒錯，人家珊如比你這個焚翼囚徒大隊長不知善良多少倍。」
阿璞這時已經啃起納森的雞腿，他自己的那份雞腿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化為乾乾淨淨的骨頭，「妳減肥喔？最近來這裡是有發福一點喔。」
珊如瞪阿璞一眼，「不想理你們了，我要去跟小朋友一起吃飯。」說著拿起自己的餐盤就走去小朋友聚集的餐桌，小朋友看到畫畫老師來了，各個眉開眼笑，爭著說老師好。
納森一邊啃著珊如恩賜的雞腿，一邊皺著眉頭跟阿璞說，「你是怎麼回事？這樣跟女生講話？你們這一路下來你都這個嘴樣啊？」
阿璞聳聳肩，不知自己說錯什麼，嘴巴裡面塞滿雞腿肉，「我又沒說錯，她最近比較胖啊。」
餐廳絡繹不絕，廚房阿姨又端出熱騰騰，剛煎好的培根，大家一陣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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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樸在阿甲裡發動甲車，甲車車庫的門緩緩向上升起。納森在駕駛座旁邊看，對於這與輕型戰車操作方式截然不同的裝甲結構充滿興趣。可是在這個熱車階段，一個聲音讓他們嚇了一跳，甲車上一個儲物櫃裡，一個帆布堆動了一下，布裡面抬起一個虎斑色貓頭，是戴福，阿福，或是大家在這裡叫的，福喵。
「福喵？」納森說，「牠剛不是還在廚房吃東西？我記得阿音帶牠去儲藏室睡覺了啊。」
阿璞也是一頭霧水，「對啊，牠是什麼時候跑來的？」
兩人也沒時間把阿福帶下去了，只好帶著牠一起出車，閘門完全開啟，阿璞踩下油門，甲車往基地外強烈的陽光前進。
阿福張大嘴巴打了個哈欠。
基地外的路不像上次從諸羅夜市進來的方向那樣危險，較為隱密，不過阿璞還是可以看到上次遠處被他以燃燒彈燒光的那片山壁，還好，那個事件過後，一陣大雨及時止住了森林大火。在納森的指示之下，甲車緩緩走在一條四周都是藤蔓與樹木的小路上，那條路，給阿璞一種錯覺，好像他們在行進之間，面前的綠意在眼前開展之後，在他們的背後又收攏起來似的，猶如進入某種綠色生物的腸道。
「這條小路，是我跟飛帆拿著開山刀慢慢劈出來的，隱蔽性很夠，等一下，會通道一個地勢比較高的地方。」
阿璞點點頭，他們果然來到一個有上坡的林間路，阿璞把甲車打低速檔，加足油門，車子向上爬去。最後，甲車眼前的視野突然一片開闊，阿甲來到在一個像是平台的地形上，他們看到這座山所面對的廣大景象，他們腳下面對的是一個低迴的山谷，山谷上方是各種崢嶸的岩石，某些石壁上面爬有藤蔓，以及其他的植被，有些比較陡峭的地方，卻是光禿禿的。阿璞把甲車停好，跟納森一起走出來，阿福這時候也爬上甲車的機槍座艙蓋，坐在上面，讓山谷的風輕輕吹著自己的毛，眼睛瞇瞇的，似乎很享受。
一時之間，阿璞對這景色發出無聲的讚嘆。這個山谷，好像是上帝從天空伸出一隻手，以細膩的心情慢慢挖出來，一個清新的幽谷。那無形的手，在山谷邊慢慢捏好石塊，在上面點綴以盤根錯節的樹木，也許再輕輕吹一口氣，在樹木上面帶起旋繞無盡，綠色的生機。
「很美，對吧。」納森說。
阿璞點點頭，納森讓他盡情欣賞景色之後，開始要點出今天來的重點。「我說的那個濁水的節點，就在這山谷的最低處。」納森往下指，阿璞往他的手指看去。山谷低處，是一個琥珀色的岩盤，但是並不清楚，因為被幾個植被與岩石遮住了一些樣貌，阿璞從那個岩石判斷，那本來應該是一個完整的圓型。
「打開這個節點，這裡的地下濁水，就有可能淹沒附近的龍巢嗎？」阿璞問。
納森點點頭，「你有看到那個像是一個鞍部的地方嗎？」
阿璞在往他指示的方向看去，這個四面環山的谷地，確實有一面山壁較為低下，就在這琥珀色磐石的不遠處。納森繼續說，「我從我們基地的地下濁水源調查過，如果這裡打開了，我可以調整緻霖者的陽光折射系統，溫度會增加水壓，確實可以把水推過這山壁的另外一面，那邊是現在龍巢最密集的地方。」
阿璞觀察這個地形，看著四周，思考著各種砲向可能受到的阻礙，岩石，植被，還有山谷裏面的強風。他說出他的看法，「我們沒有辦法在這裡用砲，不定數太多，用砲非常可能不夠精準，雖然這裡是最安全的停車區，在這裡用砲，只會讓山谷塌陷，堆積下來的土石，反而會遮蓋節點，加厚掩蓋物，讓濁水更出不來。我們必須再去勘查其他適合用砲的地點。」
納森專注聽他的話，想了想，有點苦惱地說，「現在，在地面上，這裡是這附近最安全，最不受龍族騷擾的地方，如果要找到其他的用砲點，我們就要碰上好幾隻地伏龍。是不是得出動鋸齒獸幫忙？」
「一定要，」阿璞說，「接下來幾天，甚至幾周，你要集結你的戰車隊，我們得規劃好幾次的勘察任務，用不一樣的編隊，調查不一樣的地形，在節點附近，找到最適合的用砲點。」
「這真的就傷腦筋了，我們需要更多人手。」納森擔憂地說。「不過，的確，沒有完整的計畫，整個狀況會更糟糕。」
阿璞似乎看出他的擔憂，「你覺得，我們要跟院長匯報這個任務嗎？」
納森粗壯的雙手環胸，「真是個好問題。院長最近很擔心有犧牲的狀況出現，像這麼激進的行動跟他講，有可能會被否決。最近龍族真的太多了，而且院長年紀也大了，不太能接受基地裡少了誰。」
「我覺得我們暫時別講吧。跟院長說，就是一般出外找資源的狀況就好。」阿璞很能理解這個情況。
納森點頭同意。一陣山風吹來，阿福這時候也從甲車上跳下來，跟兩人一起看著山谷。牠瞪大貓眼往下專注看，好像看的是自己挖出來的貓沙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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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羅基地裡，育幼院的圖畫教室，珊如老師正趴在某個小朋友的繪畫桌上笑彎了腰。今天的課程是畫小朋友心裡面最喜歡的人，有人畫老師，有人畫院長，有人畫阿樸，那現在，讓老師笑倒的那張拿在她手裡的圖，是「納森」。
「小傑，對不起，讓老師好好笑一下，你畫得真的太棒了！」
看到老師這樣，其他小朋友也跟著老師笑了起來。那張圖畫紙上面，蠟筆的筆觸畫出了納森半禿的圓頭，鼻子下面整理得整整齊齊的一排鬍子，粗壯多毛的手臂，他穿著草綠迷彩戰術褲與軍靴，腰上掛著一把小小的工兵槌，這些可愛精緻的形象，跟他的大大誇張的啤酒肚，形成非常有趣的對比。
「小傑，這張圖讓我貼去公佈欄好不好？」珊如一邊擦擦笑出來的眼淚，一邊低頭問小朋友。
「可是納森會不會生氣？」小朋友問。
「納森怎麼會生氣？他一定會很高興的。」其實珊如想的是，真的生氣的話，納森還欠她雞腿人情。
晚餐時間，大家本來拿著餐盤去領今天的主菜雞胸肉，可是這時一群人都圍在大餐桌前不遠的布告欄上，就連廚房阿姨也離不開布告欄，發出爽朗的笑聲。
「太像了吧！」「這小孩有藝術天分！」「果然讓珊如當畫畫老師很適合！」「這把納森畫太可愛了啦，那老頑固。。。」
阿樸跟納森剛停完阿甲，正走進餐廳，阿福跟在他們後面。
「這麼熱鬧。」阿璞也湊上去公佈欄瞧個仔細。他忍著笑，不過餘光已經看到趴在餐桌上的珊如笑到肚子痛。「這太讚了，可是鼻子畫得不夠大。」他說。
「你是欠揍是不是？」納森在他旁邊，皺著眉頭，腮幫子鼓起來。「現在小孩子真是沒大沒小。」
阿樸笑著跟他說，「我晚點要把這張圖貼在你的戰車上。這個當鋸齒獸戰車隊的標誌真是太搭了！」
吃完晚餐，大家各自清理好自己的餐盤，拿去廚房的中央系統處理，阿樸回到基地特地闢給戰車隊用的戰情室，他攤開地圖，還有自己的筆記本，開始在地圖上找尋適合的用砲點，這份地圖，在他來到這裡的這段時間裡，已經跟鋸齒獸戰車隊一起對比整修過，修改過地貌〔包括那片被他炸爛掉的山坡〕，所以精確度不錯，不過他還是把幾處覺得比較有可能當作用砲的地方畫出來，寫上可能的射角方位與風差，等納森去處理完剛剛的線路問題之後，準備再跟他討論細節。「也許，」阿樸想，「需要開個會，把資訊公開給所有戰車隊的人一起討論。」
這時候，大部分基地裡的人，都回到自己居住的空間，或休息，或看看電視，讀讀書。一天裡面，基地喧嚷的聲音慢慢平息下來，珊如這時候，還在小朋友的房間，陪他們說故事。
阿璞拿筆在地圖上註記的時候，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啊，我差點忘了。」他把筆放在地圖上，走出戰情室。
廚房阿姨整理完今天的庫存，準備好明天的用料，給自動洗碗機定好清洗的方式跟時間，在圍裙上擦擦手，關上廚房的燈，走出來，準備回家去看看家裡的死鬼有沒有洗衣服。
這時她的身後一個黑影竄進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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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餐時間，廚房阿姨在餐廳忙不過來，珊如幫忙她，把早餐帶給院長。
「院長早安，吃早餐囉。」她開朗地跟院長打招呼。院長已經起來了，折射的陽光和煦照在他臉上，可說是春風滿面。
珊如幫他把托盤與用餐的小桌子在床上擺整齊，院長開心地跟他說謝謝。可是，所有東西都處理好，珊如回過頭來，發現院長的桌上，聖經跟書堆的後方，多了一個油油的盤子。
「院長，昨天阿姨拿早餐上來，沒有把盤子收下去嗎？」
正在吃白吐司的院長被這麼一問，嚇了一跳，差點噎到，「喔喔。。。那應該是她忘記收了。」
「那我拿下去，等等我再來幫你收盤子喔。」珊如交代完之後，狐疑地拿著那個盤子走出院長室，她想著，這盤子也太油，院長能吃這麼油的東西嗎？
餐廳裡面，本來應該開始吃早餐的眾人，居然像前一天晚上一樣，也是聚集在布告欄前面。珊如看到這景象，得意地笑了出來。
布告欄上，納森的畫像旁邊，多了一張圖，那是可愛版的阿璞，濃濃的眉頭總是皺在一起，嘴角帶著不屑的微笑，他跟納森一樣穿著迷彩服與軍靴，一隻手拿著一隻很可愛的小武士刀，另外一隻手拿著好像玩具一樣的步槍，這個可愛的卡通圖案上面還有一個漫畫的對話框，裡面寫：「我是酷酷的焚翼隊長！」
「這是阿樸啊！」大家議論紛紛，「畫得好棒！」「放在納森旁邊很搭，風格完全一致啊。」「這才是藝術！」
納森站在布告欄前哈哈大笑，「這個才是焚翼部隊應該用的標誌啊！幹嘛用那個什麼被火燒的翅膀？」
站他旁邊的阿璞翻白眼，他一路看著珊如一邊流浪一邊畫圖，從筆法就看出來，這是珊如模仿小傑的畫法，重新畫了一張阿璞的樣子。
「說我胖？」珊如想，「讓大家看看你是多帥。」她得意地繞過阿樸與納森，去拿自己的餐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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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進入一片森林，漸漸感到空氣有些滯悶，潮濕的水氣與葉面的反光好像慢慢構成一個密閉的空間。納森拿著儀器，走得比較慢，倒也不是儀器重，而是這個地方好像慢慢在減緩他的行動力。拿著步槍的阿樸也有同感，這個森林濃密的程度，似乎還妨礙了阿璞天生的優秀空間感。他的預感沒錯，如果沒有這麼多遮蔽物，他不需要儀器就可以計算出用砲需要的數據，只是這個地方，生意盎然到他覺得這些樹木就是長來妨礙他火炮的干擾。
阿甲今天停在與昨天一樣的地點，山谷的制高點上。阿福〔阿璞：「牠怎麼又跑上來，你不是把牠關院長房間？」納森：「我哪知？這貓有點邪門。」〕還是坐在甲車頂吹風，牠喜歡這種君臨天下的感覺。而阿璞與納森拿著迫砲用的測距儀往另外一條路走去。
「你看到那條坡線了嗎？」阿璞指著遠處的一個顯然隆起的地形，「我們要在那邊找一個更準確的三角定位點，在那裏用測距儀，我就可以拿到需要的數據。」
納森點頭，他想，還好今天的勘查並沒有離開安全區太遠，不需要太多幫手，不過他也知道，在今天測量，得到阿璞所要的數據之後，接下來的轟炸任務十之八九是要涉入險境。
他們好不容易爬上山坡，開始做測量工作，納森看著測距儀讀取數據，阿璞拿筆記下來。這兩人皺著眉頭，努力想看穿森林的森處，折射在樹葉之間的，不只是陽光，還有濕氣，以及四處被阻撓去向的風。這所有的阻礙物，好像長成了生命，以無可名狀的方式在拒斥外人的測量與解讀，藉以保護自己。
也許就是這濃稠的滯悶感，讓他們兩人沒有感覺到敵人接近。
那一瞬間幾乎是無法拿槍抵禦的。在那個坡度上，一隻伏地龍從深厚的綠意裡衝出來，讓阿璞驚訝的是，這可能還是一隻躍龍，它的下半身看來還比一般伏地龍要壯一些，雖然沒有躍龍那樣袋鼠下半身的誇張結構，但它的跳躍能力仍然不容小覷，它本來是位於地勢較低的地方，一瞬之間就來到了阿樸他們所在的坡度，納森抽出四五手槍的動作不夠快，槍口還沒對到這龍的時候，爪子就已經到了他的眼前，阿璞抽刀自納森的身後，越過納森的肩膀，刺向那伸來的爪，刀尖透過龍的掌，一聲尖銳的哀鳴。納森被這一刀救了一命，機警蹲下，開手槍保險，對著龍開火，兩槍在這隻類似躍龍的生物腹部開了兩個大洞，它癱軟了下去，倒在一堆落葉與樹枝上。
森林裡這時候，四面八方傳來樹葉的聲音，混雜著龍吼，風聲，黏滯的綠意，以及閃現其間，惡毒的陽光光線，這些事物，好像瞬間在阿璞與納森之間建立起一道厚實的牆，而他們兩人知道，現在繼續杵在牆內，就會沒命。
衝，衝出這道牆。
納森抄起儀器，拿著手槍，阿璞收刀架起步槍，兩人往甲車的方向衝去。樹木與綠葉在速度中模糊成一片一片黏稠的綠色與棕色，兩人感覺到身後的腳步正在逼近。納森身形大，跑得比較慢，阿樸迅速跳上甲車頂，納森還落後了快要一百公尺，阿樸跳入駕駛座，迅速啟動甲車，並且拿步槍往後瞄準：「納森！快點！」
納森上氣不接下氣地往甲車奔跑，他的身後，從聲音判斷，就知道有十隻以上的伏地龍以茂密的樹林為掩護在追趕，一隻伏地龍跳出，被阿璞在甲車上的第一槍掩護打中，掉入山谷，第二隻跳出之後迅速爬行追趕，甲車上的第二槍掩護，獸沒入樹林之間，第三槍，納森已經抓住甲車後艙門，連滾帶爬擠入車艙內，阿樸調整步槍為全自動，開始掃射攻擊，後面成群追趕上來的龍族倒下了四五隻。
納森接上機槍手的位置，拉開五零機槍的槍機，把槍座轉向甲車後方，他對著阿璞吼，「你開車！」接著開始全面掃射。
阿璞轉身，快速給車子打擋，甲車開始往前衝。這時他突然想到阿福，也突然覺得好像不用太擔心。
甲車前進的方向是他們上次走過的那條，納森說自己劈出來的路，可是這個茂密的通道路型，在它們今天逃亡的過程中已經被五零機槍掃射得不成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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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璞頭上都是樹葉。」小傑手指著兩個人說。
阿璞與納森在晚餐時間走入餐廳，阿璞的頭髮上面確實都是落葉，納森半禿的頭留不住葉子，不過衣服上也都是枯枝跟落葉，兩人臉上都是土污，聽到小傑童稚的聲音，他們給了小朋友大大的一個微笑。
珊如從餐桌旁站起來。
「你們兩個怎麼搞成這個樣子？沒事吧？」餐廳阿姨用圍巾擦擦手，推著納森往另外通往盥洗室的方向。「趕快去整理一下，梳洗一下，我幫你們留菜。」
兩人乖乖去清理自己，珊如看著他們兩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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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快到夜深人靜的時刻，廚房阿姨如同往常，擦擦手走出來，那道黑影再次閃入廚房。
黑暗中，阿璞打開冰箱，找到放培根的地方，挑出三片培根，又想找點簡單廚具給培根加熱一下。這時，整個廚房突然燈光亮起，珊如抱著阿福出現在他的身後。
「我真的應該放阿福來抓你這隻無敵大老鼠。」她說。阿福：「喵。」
阿璞不好意思地回頭，手上還拿著培根，人贓俱獲。「我不是要偷吃。」
「我知道，你是院長養的老鼠。」珊如手裡的阿福再喵一聲表示同意。「你知道院長不能吃這麼油的東西嗎？而且這麼晚還吃消夜，對他的腸胃很不好。」
「吃一點沒關係啦。老傢伙每天吃太清淡，他心情會很差。」
珊如翻翻白眼，把阿福放下來，阿福馬上跑去蹭阿璞的軍靴。珊如的眼神，這時從嚴厲轉為溫柔，「你今天跟納森出去，都還好吧？」
「碰上一些龍，不過，對我們兩個來說，不是什麼大事。」
「你不覺得，帶我出去，我負責開車，你們兩個就不會搞這麼狼狽。」
「這情況我們兩個可以應付，而且妳今天不是還有畫畫。。。。」
珊如打斷阿璞的話：「你這麼自作聰明，怎麼沒想到我今天沒有畫圖課？你是有來問過我嗎？」
阿璞被質問得措手不及，「不是。。。我只是覺得。。。」
「只是覺得一個畫畫老師，沒資格跟你們開阿甲出去？」珊如繼續逼問，「還是覺得，把我放在這裡，你就安心了？」
阿璞這下真是無話可說。
珊如嘆一口氣，有些欲言又止，「好啦，乖乖把培根放回去，阿姨跟我昨天就發現有人偷東西了。我等等幫你去跟院長講。」
阿璞順從地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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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長室裡，躺在病床上的院長正在期待阿璞帶宵夜來。門口出現一個影子，按開燈光開關，卻不是阿璞，是珊如。
院長覺得有些失望，不過還是溫柔地問女孩子，「珊如，這麼晚還不睡啊？」
珊如笑著跟院長說，「院長，我可以跟您談談嗎？」
「當然可以，把那張椅子拉過來。」
珊如拉過椅子，坐下來，笑著說，「院長，在我離開貓貍之後，我還以為我不會再快樂起來，可是這段日子，」她的眼睛濕潤，「我快樂到，好像我的爸媽又回來陪在我身邊。」
院長很能體會珊如內心的悸動，會意而溫暖地點點頭。
珊如繼續說，「我跟院長說過，我們以前在貓貍的時候，有一位章老師，她曾經比喻過，在防空洞裡面安心生活，就好像約拿在鯨魚肚子裡面，安心尋找自己的信仰。」
院長看著他，有點理解她要說些什麼。
珊如說，「在失去貓貍之後，我還以為我的鯨魚已經死了，然後，在與阿璞流浪的路上，我以為我在阿甲、阿璞、還有阿福的身上找到另外一條鯨魚，現在在這裡，我似乎又找到更美的一個棲身之地。」
院長說，「那妳喜歡這樣的生活嗎？」
珊如說，「我不是不喜歡這樣的生活，院長，在這裡生活像一場夢一樣。只是。。。」
「只是，」院長說，「妳懷疑自己是不是永遠都要活在鯨魚裡面。」
珊如驚訝地看著院長。
「珊如，妳聽我說，」院長的眼神慈悲的模樣，讓珊如想起章老師，「阿璞給我看過他的筆記，跟我講過，你們逃出島北的經過。我想像到那個過程，妳負責開車，他負責用武器，要打退那些敵人跟龍族，這些畫面真是讓我這個老朽的心揪在一起。但是，我的重點是，妳覺得阿璞能打能戰，好像是在保護妳，但是，沒有妳這麼快學好開阿甲，他根本無法離開島北。」
珊如聽著院長的話，有些恍然大悟。
院長繼續說，「雷公那件事，妳以為是他隻身進入敵營得到物資，如果沒有妳在外面，這麼有耐性，這麼信任他，配合他的行動來使用迫擊砲，整件事情又怎麼會成功？妳不覺得，其實是你們兩個一起闖入那個陌生的地方？」
珊如看著院長。
「妳總覺得妳在依賴他，依賴阿甲，可是阿璞跟阿甲又何嘗不是在依賴妳？你們沒有互相照顧，我這老人家又怎麼會這麼好運氣再見到你們？」院長在床上挺起身子，「我真的很遺憾，沒有機會見到妳的章老師，她曾經給妳這樣強大的安心感，我相信，她現在一定是徜徉在天使的懷抱裡。她所說的鯨魚並沒有死，它化身成阿甲，化身成阿樸，化身成這個基地，它在照顧妳，但是更重要的是，妳沒有看出來，它也化身成妳，妳這一路上，照顧了阿璞，照顧阿甲，照顧阿福，現在，妳在這個基地，多少小朋友每天想著看到妳，妳也是他們的鯨魚，不是嗎？」
珊如的眼淚滑了下來。
半倘，珊如擦擦眼淚，「謝謝院長，我。。。我也好希望，章老師在這裡，聽到您說這番話。」
院長微笑，他讓珊如慢慢收拾自己的情緒。
「您真的要早點休息。還有，」珊如抬起頭來，院長滿意地對她微笑。
她現在眼睛晶亮，臉上笑意滿滿，「院長不要等阿璞了，他已經被我抓到偷拿培根了。」
晴天霹靂，院長呆住了，下巴掉下來。
「院長現在不可以吃宵夜，不可以吃太油的東西，」珊如認真地說，「所以為了平衡，我跟阿姨商量好，明天開始，肉類減半，由我親自監督院長飲食喔。」她一邊說著，一邊把呆掉的院長安撫回躺好的姿勢，輕手幫他蓋好棉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