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錯身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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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藥香裊裊

臨安郊外的早春,草木未綠,卻已有淡淡藥香飄散在集市之中。

姚晴一早便推著小車,將自家曬好的草藥、蒸好的點心擺上攤。攤位不大,卻整齊乾淨。她一邊熟練地用陶罐加熱藥膳湯汁,一邊將一籃熱騰騰的小點擺在竹盤裡,香味很快引來幾個早起趕集的客人。

「這是艾草栗餅,內裹紅豆,溫肺驅寒。」她語氣不疾不徐,卻自有一種安定人心的篤定。

姚晴雖是孤女,卻自幼跟著養父母學習辨草識藥,又天生味覺靈敏,最擅長用野草藥材變出各式清補小食,味道獨特,讓熟客一試成癮。

就在她正忙著裝點心時,一個聲音從旁邊插入:

「喂,這堆草你哪來的?可別是從我們藥鋪後院偷的吧?」

她一愣,轉頭就見一個穿月白長衫、腰懸玉佩的年輕男子,正皺眉盯著她攤上的一包紫蘇與白芷。

他劍眉星目,氣度自帶一股倨傲,站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姚晴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是誰?」

「姜子夏,姜家藥鋪二公子。」對方一抖衣袖,自報家門。

「那又怎樣?」她語氣不善。

「我們鋪子後院今日少了兩包紫蘇,恰好你這裡有。我不懷疑你,這是例行問話。」他說得冠冕堂皇,眼神卻帶著審視。

姚晴冷笑:「你們家丟了草藥,全城賣藥草的都該抓來盤問一輪嗎?」

「妳這麼心虛,是不是就怕查?」姜子夏下意識頂了回去。

她站起身,語氣冷得如冰:「這紫蘇是我昨夜自山中採回,白芷則是家中曬的,你要查可以,先去問城門口守衛,看我是否出過城。再去找藥鋪旁那條狗,它昨夜被我餵了一塊餅,若你也敢餵,看它讓不讓你摸一下。」

姜子夏一時語塞,竟真不知怎麼接話。

周圍人已經開始竊竊私語,有人低聲道:「這姑娘是周家藥農養的孤女,清白得很,常常山裡跑來跑去採藥,她要真偷藥,哪會在自家攤子擺出來?」

姜子夏臉上掛不住,咳了聲,轉頭就走,卻聽到背後傳來姚晴不鹹不淡的一句:

「不是什麼都能靠身份嚇人的,尤其是——沒繼承鋪子的那一個。」

他頓住腳步,轉頭望向她,只見她低頭繼續舀湯,動作穩如山,似乎剛剛那句話只是風過耳邊。

這一日,他沒吃她的點心,也沒再開口,只是走遠後,一回頭,卻發現那小攤前的客人一個接一個。

他暗忖:這個姑娘,不好惹。

他卻沒想到,那鍋裡裊裊升起的藥香,竟會在他的命運裡,悄然煮出第一縷紅線。


第二章:不是好人

姜子夏心情悶悶地回到藥鋪,心裡卻總繞著那個嘴巴毒、手藝妙的姑娘。

「不是什麼都能靠身份嚇人的」──這句話像針一樣扎進他腦中。他向來自認能言善道、八面玲瓏,今日居然在一個賣點心的女子面前碰了釘子。

他一邊翻著帳冊,一邊悶悶地嘀咕:「哪裡來的氣焰?不過是個……賣餅的……還那麼兇。」

「子夏,你一個人在碎碎念什麼?」大哥姜子嵐推門進來,手裡還夾著剛從戶部拿回的稅單,「藥鋪月底還有一筆賬沒清,我處理不過來,你幫忙跑趟南街。」

姜子夏皺眉,嘴上答應:「好好好,小事而已。」

他背起帳本,腳步卻往那熟悉的集市方向拐。

果不其然,那攤還在,煙火氣依舊,點心籃裡換成了金黃的「茯苓糕」。但人,卻不在。

姜子夏正狐疑,一道聲音從後方傳來:「你又來做什麼?」

姚晴從巷子轉角走來,衣擺微濕,懷中還抱著一包新採的草藥。

姜子夏一時語塞:「我只是……路過。」

姚晴輕哼一聲,繞過他便要回攤,他卻鬼使神差地伸手攔住她。

「妳是不是討厭我?」

「你才發現?」她語氣平淡得像是在陳述天氣,「你一開口就先懷疑,再來冷嘲熱諷,像你這樣的人,要不是家世撐著,早就被人扔菜葉子了。」

姜子夏被嗆得一時語塞,過了好半晌才反駁:「我哪有那麼糟……我只是嘴壞點,又不是真的壞。」

姚晴沒理他,專心整理攤子,指尖動作輕快利落,一絲不苟。姜子夏站在旁邊看著,忽然有種奇異的感覺湧上來。

——這姑娘雖然冷漠嘴硬,卻很真實。和那些一臉笑意、滿口客套的世家小姐全然不同。

「……我那日話說得重了。」他難得低聲,「你手藝好,是我沒眼力。」

姚晴挑眉,看他一眼:「你這是在道歉?」

「……差不多吧。」

她沒接話,只遞了一塊茯苓糕給他:「拿去,算補償你昨天吃不到。」

他遲疑了一下接過,一咬下去,便驚訝地睜大眼。

「這裡頭加了檸檬皮?還有……山楂?」

「酸能引涎、開胃,春天濕氣重,人易倦怠,這糕吃了不容易犯困。」她語氣平淡,像在講一件稀鬆平常的事。

姜子夏看著她,忽然笑了:「你倒真不像賣吃的,倒像個做藥的。」

「你懂藥嗎?」姚晴不客氣地回問。

他頓了一下,眼神有些閃爍:「我大哥懂,我……還在學。」

姚晴沒笑,只淡淡回了一句:「那你應該多學點,少說點。」

這次姜子夏倒沒再反駁。他咬著糕,站在原地,看著她忙著收攤、收湯鍋、擦桌子,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她不是好人,也不是壞人。就像他自己一樣。

但他隱隱覺得,他們這兩個「不是好人」的人,大概還會繼續扯上不少關係。


第三章:姜家二公子

姜家的宅院,臨安城中也算氣派。三進院落、兩側廂房、正堂檐下懸著「濟世堂」匾額,乃是祖上留下來的百年藥鋪。

姜子夏自小在這院子裡長大,知道哪棵梅樹下會有蟬蛻,哪一角廂房夏日最涼。他也知道,每一塊磚瓦都寫著「嫡長子繼承」的命運。

大哥姜子嵐是那種讓人難以不敬佩的兄長,少年時已熟讀醫經藥理,成年後更與朝中官員往來密切,早已在藥鋪掌帳多年。連祖母說起來,也常道:「子嵐是咱們姜家的脊樑。」

三弟姜子書則不同。他天資極高,年僅十九便考中秀才,如今進京做事,是族中最年輕的進士。姜老爺私下常嘆:「子書若再努力些,將來未必不能進翰林。」

唯獨姜子夏,夾在兩人之間,不上不下。

不笨,但也沒大哥穩重;讀過書,但不如三弟考得好。他不是沒努力過,只是他習不得那種按部就班的生活。與其坐在堂中抄藥方、背經典,他更喜歡跑到市集裡,聽老藥農講山草效用,看老江湖怎麼以藥入菜、以味藏補。

但這些,在長輩眼裡都不入流。

那日晚飯後,祖母在堂上慢慢喝著菊花茶,姜子夏也在,與兄長、弟弟坐成一排。

「子書啊,你明日要啟程回京,可別忘了祖母給你帶的枇杷膏。」祖母笑瞇瞇。

姜子書點頭,溫文儒雅。

「子嵐,鋪子裡那批西域來的石斛如何了?」

「已清點完畢,準備入庫。子夏也幫著我核對了幾箱。」姜子嵐說著,朝弟弟一笑。

但祖母聞言,卻只是略略點頭:「那便好。」

姜子夏聽得心中微悶。他做事從來沒有錯過,也沒偷懶,為何總是淪為「順帶一提」?

飯後,他走出廳堂,徑直往後院去。月光照在青石板上,他沿著廊道,一路走到牆角小閣。

那是他自己整理出的小藥房。裡頭堆滿了各地草藥樣本、藥膳筆記,還有幾疊他自己試製的糕點配方。

他望著那些草紙,自言自語道:「我也不是想跟誰爭……只是不想一輩子什麼都沒留下。」

翌日清晨,他便提著一籃草藥走出門,去了城南的集市。

那裡人聲鼎沸,小販們早已擺好攤子。有賣糖人的、有賣鏢具的、也有幾個熟面孔在賣藥膏。他在空地邊架起一塊木板,鋪上簡陋布巾,開始擺放他試做的「藥膳點心」──茯苓桂圓糕、枸杞芝麻丸,還有他最新研究的「金銀花果乾」。

他沒穿姜家的月白袍,而是換上素色短衫,與周圍小販無異。

他一邊擺攤,一邊留意對街那熟悉的身影──姚晴。

她依舊忙碌,熟客絡繹不絕。風一吹,帶來她鍋裡的香氣與草藥清涼味。

姜子夏看著看著,忽然笑了。

——或許,在這裡,他能做點真正屬於自己的事。哪怕一開始,只是一小塊糕。


第四章:賣點心的姑娘

市集如常熱鬧,吆喝聲、香氣、人潮交錯成一幅煙火畫卷。姜子夏坐在自己的小攤後,漫不經心地翻著草藥冊,眼角餘光卻早已鎖定對街的那一抹熟悉身影。

姚晴今兒換了套天青色粗布衫,袖口挽高,一邊燒湯一邊將一籃綠意盎然的東西倒入鍋中。她動作乾脆,火候拿捏極準,炭火噼啪作響,卻沒燻得她皺眉一下。

姜子夏眯起眼,心裡嘀咕:「她這次又在搞什麼?」

待鍋蓋掀起,一股奇妙的香味撲鼻而來——微苦中帶甘,草木清香中透著一絲焦糖氣。

「新點心試做囉——『甘草野菊酥』,開胃降火,一文錢一個,今日限量!」姚晴清亮的嗓音在人群中穿梭。

甘草與野菊?這兩味藥性都偏寒,若處理不好容易傷胃,她居然拿來做點心?

姜子夏撐不住了,起身走過去,手一伸:「我來一個。」

姚晴抬頭看到他,神色一頓,但還是淡淡遞過一塊。

點心色澤偏淡黃,外層酥鬆微脆,一口咬下,竟是細緻綿密,甘草的微甜在舌尖綻開,野菊的清香從喉頭漫上來。

他一時沒說話,只低頭再咬了一口。

姚晴抱臂道:「你不會又以為我拿路邊草混充什麼藥材了吧?」

姜子夏看她一眼,難得沒頂嘴,語氣竟出奇平靜:「甘草先烘後煎,再曬三日以去其性寒,野菊曬半乾後加白糖蜜漬三時辰……你怎麼想到這配法的?」

姚晴挑眉:「自己試出來的。你會?」

「我……大概知道,但沒想過能這樣用。」他語氣不甘,但眼底有點欣賞。

姚晴沒說話,只低頭翻著籃裡的點心,又撕一塊遞給隔壁買菜的大娘:「大娘你試試這批的糖量可還合口?」

姜子夏靜靜看著這一幕,忽然想起家中藥房裡那股死板沉悶的味道。大哥做藥,是按祖法走規矩,連用什麼紙記錄都講究傳統。可眼前這姑娘,手裡捏的是草,是花,是煙火人間的氣。

「你是不是……讀過醫書?」他突然問。

姚晴搖頭:「只看過些破書,還是那對老夫妻留下的。讀不全,靠猜。」

「猜也能猜出這味?」他低笑,「我算是服了你。」

她看他一眼,忽然咧嘴一笑:「姜子夏,我發現你嘴巴雖然壞,但嘴巴還挺挑。」

「這算是誇我?」他睨她。

「當然不是。這是說你難伺候。」

兩人一來一往,竟沒有前幾次那般針鋒相對,反倒像熟識的街坊拌嘴。

忽然,有個年輕小夥跌跌撞撞地闖進人群,手裡抱著個小木箱,撞翻了姚晴的湯鍋,熱氣四起。

「喂!」姚晴驚叫一聲,忙去扶灑出來的鍋蓋。

姜子夏反應極快,伸手一撈,那小木箱差點掉地上。他皺眉:「你這是逃命還是賣藝?」

那小夥一臉慌張:「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我被人追,借個路!」

他轉身就跑,背後傳來幾個大漢怒罵追來。

人群騷動,姚晴臉色微變。她望著鍋裡傾倒的湯藥與打翻的點心,一臉無奈。

姜子夏看了她一眼,忽然說:「妳今天休攤,我請妳吃飯。當補償。」

姚晴狐疑看他:「你是不是腦子也摔了?」

他笑得灑脫:「沒有。只是想知道,像你這樣會把雜草變點心的姑娘,到底還能變出什麼花樣。」


第五章:一文錢的交易

「你說什麼?打一文錢的賭?」

姚晴盯著姜子夏,眉毛都快豎起來了。

「沒錯。」他一臉認真,語氣卻帶笑,「我出一文錢,妳做一道藥膳小點,如果我吃不出用料與藥性,算我輸;但若我猜對了——」

「你要怎樣?」她冷冷地問。

「就請妳替我這個可憐的街邊小鋪,設計三道鎮鋪之寶。」

姚晴皺眉:「那如果你輸呢?」

姜子夏勾唇一笑:「我給妳一文,還幫妳賣點心三天,任妳使喚。」

他話音剛落,身後忽然探出個腦袋:「哎哎哎,子夏你這算不算出賣勞力呀?我得收保證金!」

來人一身短打,眼神精明,正是市集中出了名的八面玲瓏──宋文錦。

「別理他。」姜子夏斜了他一眼,「妳敢不敢接?」

姚晴沉默片刻,嘴角微勾:「我就怕你輸得不服氣。」

「那咱們說好,明日辰時,市集西口老柳樹下,見真章。」

第二日一早,姜子夏準時到場,宋文錦在旁幫他擺好小桌,還搬了張板凳,一副看戲模樣。

姚晴慢悠悠出現,手裡提著竹盒,神情平靜得像要參加什麼平凡的野餐。

她打開盒蓋,裡頭是一碗顏色樸實的蒸糕,上頭灑了些細碎的青末,還泛著淡淡的清香。

姜子夏夾起一塊,咀嚼良久,閉眼感受。

「蓮子粉……有甜,不是白糖,是……炒過的山藥屑?加了微量蒼耳……」他緩緩說著,臉上神情複雜。

「再說。」姚晴低聲。

他一怔,然後眼睛睜開:「還有……藿香提味。最後那股溫潤,是茯苓。」

「算你厲害。」她淡淡道。

「那妳答應——」

「但你還漏了一味。」姚晴瞥他一眼,眼神裡帶著點調皮,「我在最後灑了兩粒鹽。」

姜子夏一愣,宋文錦已經笑倒在旁邊:「哈哈哈,輸了輸了!這下得做牛做馬三天了!」

「鹽不算藥味!」姜子夏不服,「這是耍賴!」

「可我從頭到尾都沒說,我只用藥材。」姚晴冷靜反擊,「你自作聰明而已。」

姜子夏啞口無言,卻又忍不住笑出聲:「罷了罷了,算我輸。」

姚晴收好竹盒,丟下一句:「明日巳時開始,你得幫我叫賣,嘴皮子可別光耍在我身上。」

他看著她轉身離開的背影,忽然有些恍惚。那個總是毒舌的姑娘,竟讓他在一場小小的賭局裡,第一次感受到「輸」也不是件壞事。

當日傍晚,姜子夏正幫姚晴擦洗鍋具,嘴裡還哼著小曲,宋文錦忍不住湊過來。

「你老實說,是不是喜歡上那姑娘啦?」

「我只是……對她感興趣而已。」

宋文錦挑眉:「那我問你,你對蘇芷涵,當年可不也是這麼說的?」

聽到這名字,姜子夏動作頓了頓。

他沒有回答,只是低頭將鍋刷得更亮了些。


第六章:鬥嘴也鬥心

集市午後忽降大雨,瓢潑得不像話。

攤販紛紛收拾東西四散逃竄,姜子夏也一手提著籃,一手攬著遮雨的布頂,喊:「快快,這邊有間空灶房!」

姚晴抿著唇跟上,兩人衝進灶房時,已是一身濕透。門一關,外頭雨聲如鼓,屋內卻安靜得只聽得見兩人呼吸聲。

「你怎麼又出現了?」姚晴皺眉。

「我該問妳吧,市集也這麼大,怎麼老撞上妳?」姜子夏扯下外袍擰水,語氣還是一貫的賤賤的。

「看來是老天爺都看不慣你太閒,派我來折磨你。」姚晴嗤笑。

「說得好像妳能折磨得了我似的。」他撇嘴。

姚晴沒理他,從籃裡取出一小包草藥,在屋角燒熱水,還將濕髮盤起。她舉手投足乾脆利落,全無嬌弱模樣。

姜子夏靠牆坐下,望著她背影忽然說:「你一個姑娘家,不怕孤身闖江湖?」

「孤身怎麼了?」姚晴沒回頭,「孤身的人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不靠誰,不失望。」

這話讓姜子夏一時語塞。

外頭雷聲隆隆,屋裡燈光昏黃,柴火的熱氣緩緩升起。兩人靜默片刻,竟沒有再拌嘴。

「那……如果有一日,有人想幫妳,不為同情,只是想妳少吃點苦呢?」他忽然低聲問。

姚晴手一頓,回頭看他,那一瞬間眼神有些晦暗難辨,但下一刻,她冷笑一聲:「那人怕是吃錯藥了。」

「吃妳的藥也不壞啊,雖然嘴毒,但手藝倒不錯。」他笑。

她翻了個白眼:「你到底圖什麼?我這裡沒金銀珠寶,沒美貌,沒身份。你這姜家二公子,來我這兒湊什麼熱鬧?」

「我圖個不無聊。」他淡聲,「在這堆煎藥賣點心的日子裡,只有妳能跟我吵架吵得不落下風。」

姚晴愣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但還是嘴硬道:「你是閒得長癬吧?」

「是啊,閒得連妳這野姑娘都想綁去我們藥鋪當主廚。」

「你再說一句野姑娘試試?」

「好好,我錯了,我說的是野……醫仙。」他耍賴。

「滾!」

兩人鬧鬧哄哄,但笑聲與柴火聲交錯,倒也生出幾分難得的溫暖。

此時,門忽然被敲響。

「子夏?你在裡頭?」是宋文錦的聲音。

姜子夏打開門,雨水順勢湧入,宋文錦撐著傘,探頭一看,驚訝道:「你倆怎麼……躲這兒來了?」

姚晴不語,低頭繼續整理草藥。

「還說你沒私心?」宋文錦用胳膊肘捅他,「那姑娘若真入我們藥鋪,我還有活路嗎?」

姜子夏搖頭失笑,聲音低得只他自己聽得見:「有些人一旦見了,怎麼都擺不脫了。」

第七章:市集奇案

入夏以來,市集中藥鋪頻傳失竊。

一開始只是不起眼的幾味草藥,掌櫃們不以為意,直到連三家鋪子同日報案,牽扯到數量可觀的人參、川芎與麝香,一時人心惶惶。

「這手法不像外行,極有可能是識藥之人。」楊知言皺眉,望著地上的腳印與散落藥渣。

姚晴蹲在現場,看了片刻,突然低聲說:「偷藥的人受傷了,應該割破了右手掌。」

「你怎知?」楊知言訝然。

「這些藥渣上有微量血絲,還帶著小葉苦丁的汁液,只有碰過這類刺莖草才會染上。」姚晴淡淡道。

此時圍觀人群中忽有人大喊:「是她!那天我看到她在宋鋪外轉來轉去!」

人群騷動,目光紛紛投向姚晴。

「我只是去看掛的藥單,沒踏進過一步。」姚晴眉頭一皺。

「你說你沒偷,誰信?你一個外來姑娘,誰曉得底細!」另一個藥鋪掌櫃也起了疑心。

正當眾人聲浪越發高漲,一道清朗聲音響起:「若真是她偷的,我姜子夏出面保她,怎麼樣?」

人群一靜。

姚晴微微側頭,只見姜子夏穿過人群走來,神色淡定卻語氣堅定。

「這姑娘有藥膳天賦我親眼所見,何須偷你們那些沒曬乾的破人參?你們哪家藥材標得清楚來源?倘若要吵,不如讓官差來查清楚。」

宋文錦也跟著上前,拱手道:「咱們願意將藥鋪的帳本與存貨清單一併呈上,若是有錯,甘願受罰。若沒錯,可別冤枉了人好心!」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無話。

楊知言略一思索,點頭道:「此案我接了,待調查清楚再論責罰,市集不可亂,否則日後人人自危。」

午後,市集漸歇,姜子夏坐在小藥鋪後院長椅上,望著牆角那盆已經開花的益母草。

姚晴站在他對面,抱臂看著他:「你幹嘛替我出頭?」

「不然看你被人亂指一通?」

「你怎知我沒偷?」

姜子夏盯著她的眼睛,忽然笑了:「因為妳若真要偷,早把那幾家破藥鋪給拆了。」

姚晴一愣,然後也忍不住笑出聲,眼角多了點放鬆。

「不過妳的脾氣還真毒,當時我要是沒插話,你是不是當場甩鍋給我?」他半調侃半抱怨。

「我捨不得你賣臉認錯,畢竟你臉比我值錢。」她淡淡說。

姜子夏一怔,然後低笑,第一次覺得,這姑娘的嘴,不那麼毒時,是會讓人心跳的。

傍晚時分,宋文錦拿著一張從別鋪子翻出的帳單跑來:「找到了!東興藥鋪這批藥本就有缺漏,是他們自個兒短斤少兩卻想推到別人頭上!」

姜子夏收起帳單,拍拍他肩:「幹得好,明日拿去楊知言那兒。」

姚晴坐在屋簷下磨藥材,聽著兩人交談,眼神漸漸變得柔和。

這是她多年來,第一次有人願意為她奔走、辯白,不為利益,只因信任。


第八章:藥鋪招工

市集風波落幕數日,小藥鋪門前掛上了新招牌——【濟春堂】。

「不錯吧?我起的名,講求春回大地、濟世為懷。」宋文錦拍著胸口,自豪得像開了三間鋪子。

「你那腦子只會想怎麼賺錢,還知道濟世為懷?」姜子夏懶洋洋斜眼他。

「我是為賺錢,你不是為心思?」宋文錦嘿嘿一笑,「說吧,你請她來幫忙了沒?」

姜子夏咬著一根甘草,望向窗外不遠處那道纖細背影——姚晴正蹲在周家屋前挑藥草,陽光落在她肩上,灑出一圈暖黃的輪廓。

「還沒。」他喃喃。

這一日,姜子夏拎了個竹籃走向姚晴。

「給你,開張賀禮。」他把籃子遞給她。

姚晴沒接:「什麼事?」

「我想請妳進濟春堂,幫我們設計藥膳小菜,每日三道,偶爾應診,工錢論月給,可談。」

姚晴沒動作,也沒表情:「我不缺吃,也不缺住,做這個做那個都自由自在。進你藥鋪,是要跟你聽令還是陪你說書?」

姜子夏一時語塞,搔了搔鼻尖:「是我想多了。」

「你沒想錯,只是我還沒準備好。」姚晴語氣淡淡,「你那鋪子乾淨利落,適合人光鮮體面地進出,我這雙手洗不乾淨,不適合。」

姜子夏沉默半晌,終於說:「我沒覺得妳髒。妳手裡的藥膳救過人,嘴裡的藥理通得過官堂,我只是……覺得我們合得來。」

「合得來的人多了,並不都要捆在一塊。」姚晴起身。

「那我等妳。」他忽然說。

「不必等,我只是路過。」她頭也不回地進屋。

回到濟春堂,宋文錦靠在門邊問:「怎麼樣?」

「她拒絕了。」姜子夏坐下,將那竹籃放在桌上,裡頭裝的是些嫩藥材與一封親筆寫的食療單。

宋文錦挑眉:「這叫拒絕?你不會看她那臉色分明是口硬心軟?」

姜子夏沉吟:「她怕的是被困住。」

「那你就別困她。」宋文錦笑,「讓她知道,你這裡隨時都有空位,桌上有茶,門沒鎖。」

姜子夏望著門外,喃喃道:「她是風,我是茶……有風過,才暖。」

夜晚,姚晴翻著那張開張的藥膳菜單,一筆一劃熟悉卻陌生。她看了許久,將紙摺好放入櫃底。

屋外傳來周大娘的咳嗽聲,她起身,熟練地熬湯、調藥,動作一如往常。

只是這夜裡,她忽然想起姜子夏說的那句——「我沒覺得妳髒。」

她沒哭,也沒笑,只是靜靜看著窗外月光,微微出神。


第九章:草木知心

仲夏夜,濟春堂後門靜靜開著,姜子夏輕手輕腳地走出後巷。

「文錦那傢伙,自己說守夜,轉頭就睡得比豬還熟……」他低聲咕噥,手裡握著竹燈籠,準備去小河邊尋點野薄荷補貨。

穿過兩條巷子,忽聞遠處林間傳來細碎聲響。

他下意識蹲下躲入灌木,望見一人披著深灰斗篷,正熟練地俯身採藥,手指動作乾淨利落,月光下眉眼極清——是姚晴。

她蹲在土坡邊,一手提燈,一手細細篩選草藥,將草葉拍淨、折斷、放入布袋,每一個動作都帶著經年累月的習慣。

姜子夏原想出聲,卻沒喊。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躲,彷彿怕驚擾了這份她與草木間的靜默。

過了不久,她起身,轉身走回自家小院。姜子夏悄悄跟著,遠遠地,看著她推門進屋。

屋內燈火未滅。

透過窗縫,他看見姚晴坐在灶前,將剛採的紫蘇葉與枸杞放入砂鍋。鍋邊是顫顫咳嗽聲的周大娘,身體微虛,卻仍堅持不躺下。

「別鬧了娘,妳又不是不知道這湯是甜的,不苦。」

「唉,你小時候不也騙我說那黃連是糖?」

「那是你該補火氣。」姚晴輕笑一聲,聲音極輕,卻柔得像夜風。

姜子夏站在屋外,沒有出聲。從未想過,那個逞強嘴毒的姑娘,會在夜裡這般小心翼翼地照料一個人,像是她整個世界只剩這一鍋湯、一盞燈與老母親的咳聲。

他悄悄離開,不想打擾。

第二日一早,姚晴照常出攤,在街口賣了幾碟小點,準備收攤時,一袋野薄荷赫然擺在她攤邊,旁邊還壓了一張紙條。

字跡俊秀,略有得意之氣:

「昨夜林間涼,我撿到幾片草葉,想必妳比我更會使它們說話。」

姚晴將紙條收進袖口,沒說話,但攤邊那隻原本斜倚的竹簍,忽然直了幾分。

傍晚時分,姜子夏在濟春堂後院翻書,宋文錦湊上來:「你那個“野姑娘”今日特別早收攤,不會是約你吧?」

「她要真約我,我還不樂瘋了。」姜子夏嘴角一勾,壓不住笑。

「真那麼喜歡她啊?」

「我也不確定……但看到她蹲在草堆裡比在花樓聽曲還順眼,大概這病沒得救了。」

宋文錦笑到噴茶,拍他肩:「恭喜,藥鋪還沒發財,先賠進自己了。」

入夜,姚晴在屋內磨著藥粉,窗外的風帶來薄荷香。她想起那張字條,不知怎的又從袖口拿出來看了一眼。

「會說話的,不只是草葉……」

她低聲自語,忽地笑了。

是啊,有些人說話是毒,有些人說話是藥,他就是那種嘴裡有刺,心裡卻像藥的男人。

這世界太亂,她一直怕信錯人。但也許,有些信任,不必全靠證明,只需一點——

一夜的風,和一袋薄荷。


第十章:小生意的開始

濟春堂終於開張滿一週,藥材藥方都齊備,卻始終少了點人氣。

「大夫來問病不稀奇,要真想讓人自個兒走進來,就得讓他們記住咱們味兒。」宋文錦拿著帳冊皺眉,「再這樣下去,藥錢都要從你我私房裡貼了。」

姜子夏沒說話,只往門外望了一眼。

姚晴正在門邊站著,手裡提著一只陶罐。

她走進來,把罐子往桌上一放:「昨晚熬了點補氣膳湯,你那隻朋友不是臉色發青?讓他喝點去虛火。」

宋文錦一臉狐疑:「我臉哪裡青?」

「你自己照銅鏡去看。」姚晴冷淡道。

姜子夏嘴角含笑:「進屋坐坐?」

「不坐。我來是想說,如果真要讓這鋪子做起來,該先讓人知道它不是只賣藥的。」

她從袖口掏出幾張紙:「我寫了幾道藥膳菜單,清晨開門就賣兩樣熱湯,中午做一款滋補粥,傍晚做幾味點心。」

姜子夏接過菜單,一邊看一邊笑:「妳這叫‘不幫忙’?」

姚晴看他一眼,語氣仍冷:「誰說要幫?我是讓你別砸了藥材。」

宋文錦湊過來,眼睛發亮:「這幾味不錯啊——茯苓蓮子粥、山藥排骨湯、艾草糕……這要是賣得起來,哪裡還愁人不上門?」

「那你就準備好灶房,我晚些來試鍋。」

說完,姚晴轉身就走,乾脆俐落。

當日晚間,濟春堂後廚升起了煙火。姚晴捲起袖子,一邊炒藥一邊煮粥,手腳麻利得讓宋文錦目瞪口呆。

姜子夏站在門邊看著,不說話,只偶爾伸手幫她挪湯鍋、遞布巾。

「這鍋火太旺了,灶口該墊塊石。」姚晴蹙眉。

姜子夏立即彎腰撿了兩塊磚來墊高,姚晴抬眼看他一眼,沒說話,卻難得沒反駁。

夜深,藥膳試鍋完成,一鍋艾草糕冒著熱氣,香氣在堂內縈繞。

宋文錦吃得眼冒金光:「這不是糕,這是神仙下凡!」

姚晴懶得理他,只看向姜子夏:「明日起,妳自己上前賣,還是我出面?」

姜子夏搖頭:「賣藥我熟,賣點心不行。還是妳上陣,我給妳打下手。」

她愣了一下,轉頭輕聲說:「你不嫌丟人?」

「讓鋪子好起來才不丟人。」他頓了頓,又低聲補一句,「妳的東西值得被更多人知道。」

姚晴沒有再回話,卻也沒反對。

翌日清晨,濟春堂門前多了一張矮桌,幾屜冒熱氣的點心擺得整整齊齊。

來往的路人聞香駐足,不一會兒,第一聲叫賣響起:「艾草糕,一文一塊,祛濕健胃,孩子老人皆宜——」

這聲音清脆有力,不是宋文錦,也不是姜子夏,是姚晴自己。

姜子夏站在旁邊,沒出聲,臉上卻帶著淡淡笑意。

人群越來越多,生意越做越旺。

草木無聲,卻懂人心。他開始明白,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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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ace Liu (鮭)的沙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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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想看小說,所以請ChatGPT生成,但後面居然還需要花時間縫縫補補,那都已經花時間了,就不要浪費,放上來看看評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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