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I got on board the ship, as before, and prepar’d a second raft, and having had experience of the first, I neither made this so unwieldy, or loaded it so hard. But yet I brought away several things very useful to me; as first, in the carpenter’s stores I found two or three bags full of nails and spikes, a great skrew-jack, a dozen or two of hatchets, and above all, that most useful thing call’d a grindstone; all these I secured together, with several things belonging to the gunner, particularly two or three iron crows, and two barrels of musquet bullets, seven musquets, and another fowling piece, with some small quantity of powder more; a large bag full of small shot, and a great roll of sheet lead. But this last was so heavy I could not hoise it up to get it over the ship’s side.
Besides these things, I took all the men’s cloaths that I could find, and a spare fore-top-sail, a hammock, and some bedding; and with this I loaded my second raft, and brought them all safe on shore to my very comfort.
_Robinson Crusoe_ by D.Defoe
我像上次那樣到了船上,又做了一個木筏。有了上次的經驗,我做的木筏不再像上次那樣沈重了,我也沒有在木筏上裝太多的貨物,但我還是將很多有用的東西運了回來。首先,我在木匠艙房裡找到了三袋釘子和螺絲釘,一把大鉗子,二十多把小斧頭,特別有用的是一個磨刀用的砂輪。我把這些東西放在一起,再把一些砲手用的物品也拿來,尤其是兩三個用來提貨的鐵勾,兩桶槍彈,七枝短槍,一枝鳥槍,還有一堆火藥,一大袋小子彈和一大捲鉛皮。但是鉛皮非常重,我無法把它從船上吊到木筏上。
另外,我蒐集了所有男人穿的衣服和一個備用檣帆—那是一個前椲中帆,一個吊床和一些棉被。這些東西都裝在第二只木筏上,並安全運上了岸。得到這些東西,我覺得欣慰極了。
狄福 《魯賓遜漂流記》
In the same way, enormous weight is attached to all the objects that Robinson Crusoe saves from the wrecked ship or makes with his own hands. I would say that the moment an object appears in a narrative, it is charged with a special force and becomes like the pole of a magnetic field, a knot in the network of invisible relationships. The symbolism of an object may be more or less explicit, but it is always there. We might even say that in a narrative any object is always magic.
_Six Memos for The Next Millennium_ by Italo Calvino
魯賓遜‧克魯梭從遇難的船上所搶救下來或親手製作的物品,也都極具份量。我認為,某件物品一旦出現在敘事裡,便被賦予一股特殊的力量,像是磁場的兩極,或像無形的網路關係中的環節。物體的象徵意義也許並不明顯,但總是存在的。我們甚至可以說,故事敘述當中的任何物件都具有神奇的魔力。
卡爾維諾 給下一輪太平盛世的備忘錄
很久以前,SONY的掌上型遊戲機PSP(Play Station Portable)是我在電腦以外最常面對的第二個螢幕(宅男嘛),這東西真的讓我體會到所謂的3D科技。一年前很意外地買了一個新遊戲叫做魔物獵人(Monster Hunter),遊戲的內容大概就是自己一個獵人在荒野裡面跑來跑去獵捕野生動物(主要是各種恐龍,草食性的甲龍或是喜歡跳跳的迅猛龍,其中最恐怖的就是會飛的暴龍),對它們做一些剝皮放血拔骨抽筋割肉等等非常不人道的行為(做這些動作的時候還會有剝皮拆骨頭的卡嘰聲而且殺伐時還有噴血的噗嗤聲,這基本上算限制級的遊戲),把剝下來的皮或是鱗片拿來當衣服穿(當然是越厲害的動物做出來的衣服越有保護能力),把拆下來的骨頭拿來作成武器(當然是越強的動物做出來的武器越有殺傷力),或是把放出來的血拿來喝來補足自己當獵人的能力(當然,越難打的獵物所抽出來的血跟骨髓喝下去就越補),反正整個遊戲就是讓玩者在享受人類殘暴天性的同時,順便精進人類濫用自然資源以逞私慾的生活態度,身為一個男性人類我算是玩得很開心就是。
這個遊戲的畫面很美,音效很好,所以常常可以看到自己操作的那個獵人在森林裡面跑來跑去的時候,樹葉會發出窸窣的聲音,清朗的天空偶而飛過幾隻啾啾叫的鳥,潮溼的沼澤老是飄著濃霧,腳踩過溼地還有霹啪的濺水聲,或者是沙漠裡面塵土飛揚,陽光毒辣得亮眼,主角獵人跑一跑還會大口喘氣,感覺就是很熱的樣子。
電腦的3D技術真是一個偉大的發明,可以如此操弄人的感覺。
除了這些視覺與聽覺的擬真之外, 這個遊戲裡面設定出來的很多小東西都很吸引人,營養香菇調和藥草就會變成回復劑(不用說就是拿來補血),高熱量香菇配上火藥草就變成爆藥,爆藥加上小桶火藥就變成小爆彈,加上大桶火藥就變成大爆彈(大爆彈拿來給小爆彈引發大爆炸用來解決大飛龍,不小心用錯還可以把自己炸到滿地打滾。。),有顏色的果子加上有黏液的葉子就變成染色彈(拿來丟在獵物身上追蹤他的位置)。。。等等這些有的沒的,這些東西不管是在草地裡面趴著找來的,爬上藤蔓去摘到的,還是跟小村子裡面的小商家買來的,在獵補的行動當中必須自己調配然後操作,好像真的營造出在野地裡面求生的感覺。
所以,玩這個遊戲隨時都會讓我想到魯賓遜,那個在荒島上住了很久的男人,除了一天到晚殘忍的殺動物(主要是烏龜跟羊)來吃以外,剛碰上船難的時候,也是很努力的要把船上一些小東西給搶救下來,火藥,槍,子彈,衣服,鞋子,繩子,指南針。。。沒有這些小東西,他在那個鳥不生蛋的島上可能生活會更困苦。然後他又在島上做了很多自製的小東西,最誇張的是為了搞出一根針縫衣服千辛萬苦搞了好幾個月,為了吃麵包種麥子磨麵粉就花了好幾年。那些必須專注去做的一些小事情,也因此成為他整個生命故事的一個一個舉足輕重的轉接點。
前兩天旁聽老師的課,還聽到老師在譙艾恩‧瓦特(Ian Watt)的小說的興起(The Rise of the Novel),瓦特說基本上魯賓遜漂流記這個小說雖然很有寫實主義(Realism)的味道,但是魯賓遜能夠忍受孤獨是一件很難想像的事情,大家都需要人群,沒有人群是不可能這麼樂觀過日子的。老師說這根本就聽他在扯(老師的火力依舊),孤單(loneliness)跟獨自一個人(aloneness)根本就是兩回事,一個人可以自己專心做自己的事情也不會感覺到孤單,因此魯賓遜自己一個人在島上自得其樂也可以過得很舒服;當然一個人也有可能進入人群當中處處感到格格不入,然後才真的覺得很孤單寂寞,所以像格列佛看過那麼多的人,不是覺得人家太大太粗魯,就是覺得別人太小心胸太狹隘,再不然看到太完美的馬型人又會覺得自形慚穢(這個主角跟作者史威夫特一樣,其實很難伺候),搞到後來在人群當中成為一個最孤獨的人。
所以一個人孤單與否,跟身邊有沒有人根本無關。
老師真是太強了,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其實最近做事情,不管是唸書還教書,感覺有點低潮,應該是有點寂寞,那這也許就是其中的一個答案:專心做自己的小事(譬如小香菇)把他累積成大事情(譬如大恐龍),就不會覺得孤單。
PSP裡面的飛龍(尤其是母的)的吼叫之恐怖,真的是在那個小螢幕上剛看到還會頭皮發麻身上起雞皮疙瘩。不過那可是很誠心地專門為我這個不懷好意的獵人所吼出來的啊!萬事具備(炸藥,回復劑,染色彈。。。。),不挺起背脊提起斧頭跟他好好專心幹一場,就太侮辱這偉大的動物了。
所以那個吼聲,就是隨時得面對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