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傍晚，天氣出奇地好。
林亦然剛從咖啡廳繪圖結束回家，腳才踏進玄關，手機就震了一下。
是喬安行傳來的訊息：「今晚不用開課，週末天氣不錯，要不要跟我出門玩？有地方想帶你去，一個我小時候常去的地方。」
林亦然盯著那行字看了一會，腦中浮現喬安行那天輕聲說「等你覺得安心」的模樣。
他沒有馬上回覆，只默默走進房間，把最近畫好的插圖整齊收進資料夾，擱進抽屜裡。又走到衣櫃前，停頓幾秒，選了一件素色針織長袖與一頂奶白色鴨舌帽。
最後才回訊：
「可以，你開車嗎？還是我查高鐵？」
不到一分鐘，喬安行秒回。
「我開車，明早八點出發，你只要帶人上車就好。」
「那我要趕快整理行李。」
「簡單帶一些換洗衣物就好了，其他的民宿那邊都有。」
「不行，要好好帶，唉呦，如果有人幫我打理就好了……。」
「那晚上我幫你啊！」
「不用！」
林亦然低頭笑了一下，心底升起一股溫柔的預感。
隔天早上，他比鬧鐘早醒。
喬安行來敲他房門時，他時一臉驚訝：「你竟然準時？還換好衣服了！」
「再說我一次試試看？」林亦然挑眉。
上車後，接過放在副駕的保溫杯——喬安行準備的拿鐵，還貼了便利貼：「今日小目標：讓林亦然開心。」
林亦然嘴角失守，撇過臉把杯子靠嘴邊：「幼稚。」
車子開上北部濱海公路，窗外風景逐漸從都市喧囂變成海色天光。
林亦然靠著車窗看風景，忽然問：「你小時候常去這裡？」
「對，我媽以前是民宿老闆娘，週末都帶我跑海邊。我很喜歡這條路，覺得開在這上面，什麼煩惱都會變小。」
「你也會煩惱？」
「當然，只是沒表現給別人看。」
林亦然偏頭看他。
這個男人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卻在關鍵時刻比誰都穩得像座山。
他忽然低頭，開了 IG，把一張前幾天在家裡拍下的側拍圖放上限時，那是一張喬安行蹲在廚房洗鍋子、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背影上的照片。畫面柔和，帶著生活的氣味。
他猶豫了一下，指尖滑向「標記人物」。
最終，他點了那個ID。
傳送。
兩秒後，喬安行的手機震了一下。他用餘光看了看，頓了半秒，嘴角靜靜勾起。
沒說話，只是一手握緊方向盤，另一手伸過來輕輕握住林亦然放在膝上的那隻手。
林亦然沒有抽開，只是像偷吃甜點一樣，把臉轉向窗外，嘴角慢慢上揚。
那天，他們去了喬安行童年記憶裡的一處舊海灘。
沙子有點粗，浪聲很響，但林亦然從沒覺得海這麼溫柔過。
他拍了照片，也畫了幾張速寫。
傍晚時，喬安行帶他走上附近一座小山丘，看夕陽。
兩人並肩坐在草地上，背後是海風，前面是被夕陽燒紅的海平線。
林亦然靠著他，低聲說：「你以前是不是……也有帶誰來過這裡？」
「有啊。」喬坦然回答，「但只有你，讓我想在這裡牽手。」
林亦然低頭笑了一聲，小聲地罵：「油。」
「但有效吧？」
「……嗯。」他輕輕點頭，把手伸過去，主動握住他。
這是第一次，他在完全無人的地方，不再遲疑地讓自己靠近。
◇
夕陽漸斜時，他們從沙丘步道折返回山腳，順著海邊小路準備走回停車處。途中，喬安行忽然停下腳步，眼神一亮，朝不遠處的某間矮小雜貨店方向招了招手。
「阿嬤！」
林亦然愣了愣，順著視線望過去，只見一位矮小的老婦人從椅子上起身，笑著迎過來。
「欸欸欸，是阿行啊？」她笑得眼角皺成一團，走得慢，但步伐輕快。
「你怎麼那麼久沒回來看我啊？還以為你忘了這裡了。」
「怎麼可能。」喬安行笑著走過去，主動接過她手裡的塑膠袋，「你這腰有沒有乖乖看醫生？上次我不是叫你去北部那間中醫……」
兩人自然得像親人。
林亦然站在一旁，靜靜看著。
他從沒見過喬安行這樣的樣子，少了在都市裡那點痞氣與玩笑感，反而多了一種與土地連結的沉穩與柔軟。
阿嬤話很多，問起他是不是「阿行帶回來的朋友」，林亦然點頭笑笑，喬安行卻只是說：「他是我家室友，來透透氣。」
「這年頭室友都要親自帶回來給我看喔？」阿嬤笑嘻嘻地說。
林亦然臉微熱，喬安行倒像是沒聽懂一樣，低頭幫她把重物提進屋裡。
接下來的十五分鐘，他們在老雜貨店坐了下來，喝了杯冬瓜茶。阿嬤給了林亦然一包親手曬的橄欖乾：「你長得斯文，這味道你應該會喜歡。」
林亦然接過來，笑著道謝。
離開時，喬安行對林亦然說：「她以前是我媽最好的朋友，算是我半個乾奶奶吧。以前我功課不好，她還會幫我背書單。」
「你小時候功課不好？」
「很爛啊。」喬笑，「但我很會偷吃她店裡的糖果。」
林亦然低頭笑了笑。
那一瞬間，他忽然覺得自己對這個人的認識，像是從高樓層往下走了一層，看見了牆壁後的磚與泥土。
不是光鮮的社群帳號，不是開課時的風趣老師，而是一個有過夏天午後、被人催作業、偷吃糖果與背著媽媽騎腳踏車的小孩。
這個人，很真實。
也讓他想更靠近了。
回程時天色已暗，沿途只有少數幾盞黃光閃爍的路燈。
車內開著微弱的音樂，柔和的吉他聲像是貼著夜色呼吸。
林亦然側身靠著窗，眼神落在遠處模糊的星點。車子行駛平穩，車內溫度舒適，讓人放鬆得幾乎要打盹。
「你累了？」喬安行瞄了他一眼。
「有點……」林亦然語氣輕軟，語尾還帶著點懶。
「可以靠過來睡一會。」喬安行一手握著方向盤，另一手向右一攤，「我肩膀還蠻穩的。」
林亦然抿了抿唇，沒有馬上動作，但過了一會，還是悄悄靠了過去，頭輕輕碰上那人的肩膀。
喬安行順勢側頭，在他額角吻了一下。
「謝謝你今天來。」
「我應該謝你才對……」
「謝我什麼？」
林亦然沒回，只是更往他那邊靠了靠，呼吸帶著安靜的溫度。
車子行過一處轉彎，夜風帶來咸咸的海味。
忽然，喬安行低聲笑了一下：「你是不是發限動標我了？」
林亦然瞬間睜眼，轉頭：「你怎麼知道？」
「我有朋友截圖私我問：你那室友怎麼長得那麼好看。」
「……靠。」
林亦然想要坐直，卻被喬安行一把按住：「你動什麼，我都沒開車偏離線。」
「你早說我就不發了……」
「那不是很好嗎？你終於願意讓別人看到我們的某個片段。」
「我只是……剛剛剛好那張拍得不錯……」
「嗯，我知道。」喬安行嘴角彎著，低頭在他耳邊說：「不過我喜歡你這樣。偷偷想被看見，卻又嘴硬得很可愛。」
林亦然不說話了，整張臉貼在肩膀上，想要融進安全氣囊。
喬安行一邊開車，一邊輕輕握了他的手，十指緊扣。
車內沒再多說話，只有心跳與輪胎的節奏在共振。
晚上九點半，他們抵達海邊民宿。
是喬安行預訂的小木屋，靠山面海，有大片窗戶與開放式陽台，夜裡能聽見海浪聲。
一進房，林就把拖鞋踢開，伸了個懶腰。
「這地板有點冷。」他皺眉。
「那你坐床上，等我去放熱水。」喬安行打開浴室燈。
林亦然坐下，打開行李，翻出換洗衣物與牙刷。手指滑過小毛巾時，他忽然回頭。
「欸，你是不是把我那組小瓶香氛洗髮精也一起收進來了？」
「有啊，你昨天說怕民宿洗髮精太陽春。」
林亦然咬住嘴唇，撇開頭：「我沒說你要幫我打包。」
「你當時說『如果有人幫我打理就好了』，我就是那個人啊。」
林亦然：「……」
喬安行走出浴室，毛巾搭在肩上，白T沾了點水。
「不說話就是默認囉？」
「是啦……」
「欸，話說，你今天很乖耶。」喬安行坐到床邊，「限動也發了，香氛也收了，現在是不是該輪到我獎勵你？」
「……你想幹嘛？」
「我想——」
他話沒說完，就忽然一把撲倒林亦然，整個人壓住他，把他困在被單與體溫之間。
「你剛剛在車上靠著我，脖子那邊動來動去的，是不是故意撩我？」
「我那是在睡覺！」
「你確定？」
喬安行低頭，輕輕咬了一下他脖頸最敏感的那一處。
林亦然整個人顫了一下，抓緊被單：「你、你別亂來……浴室水還沒關……」
「那等我弄你一下再去關。」
他們的笑聲與喘息交疊在木屋中，窗外浪聲不絕，像夜色在為他們包裹住一整片柔軟與旖旎。
◇
窗外浪聲持續，夜色蜷伏在房間外默默守候。
林亦然半躺在床上，被喬安行整個人壓住，兩人之間只隔著一層薄被與彼此的體溫。他的眼神裡有種說不清的慌亂與期待，喬安行卻只是低頭，鼻尖輕輕碰過他的額頭，然後落下一個吻，像探測，又像允許。
「還可以嗎？」喬安行的聲音壓得很低，問得小心。
林亦然呼吸不穩，喉嚨有點乾，點了點頭，又輕聲補一句：「……你輕一點就好。」
喬安行笑了，親了他耳垂一下：「我會對你好一點，從現在開始都會。」
指尖劃過衣襬，動作並不急。他先是解開林亦然的衣扣，像是拆一件珍藏的禮物，手勢溫柔卻堅定。林亦然的皮膚接觸到空氣時微微顫了一下，尤其是當喬安行的指腹劃過他的肋線、胸前，輕柔而緩慢，像在描繪一條秘密的路徑。
他的眼睛不敢直視喬安行，但身體卻不由自主地靠近。
喬安行注意到那點微小的傾斜，低聲在他耳邊說：「你今天真的很漂亮。」
林亦然嘴角微動，剛想回什麼，卻在喬安行的掌心下抽了口氣。
對方沒有立刻深入，只是沿著他的下巴、喉結側邊、鎖骨一路親吻，像在一寸一寸確認他的每一處反應。林亦然被親得渾身發燙，手不自覺抓緊被單。
當喬安行的唇滑到他胸前時，他忍不住顫了一下，低聲道：「你真的、很會撩……」
喬安行抬頭對上他微紅的眼角：「那你今天要讓我撩到底嗎？」
林亦然抿唇，耳根紅透，點了點頭。
那之後，氣氛像是被捻破的蜜糖，緩慢流淌、濃稠曖昧。
喬安行一點一點剝開林亦然的防線，身體與心一起被安撫，所有觸碰都柔中帶火。
他們之間像是進入一種只屬於夜晚的語言，不需要多餘的話語，只剩下喘息與身體傳遞出的訊息。
林亦然從一開始的緊張與微顫，到後來的順從與回應，一點一滴卸下了白日的拘謹。
他抓著喬安行的背、指尖劃過肌肉的線條，甚至會在對方親得過深時，忍不住輕哼一聲，混著羞怯與動情。
直到深夜，兩人擁在床上，滿身薄汗，還沒完全從高潮的餘韻中走出來。
林亦然靠在喬安行懷裡，髮絲有些濕黏，臉頰帶著餘熱，手指不安分地輕輕劃過喬安行的胸口：「你、很久沒這麼認真了吧？」
喬安行咬了咬他耳朵，笑：「這樣說，好像我以前都隨便亂來一樣。」
「難道不是？」
「以前是，以前真的只是……好玩，但你不一樣。」
林亦然心頭一震，轉頭看他：「那我，是什麼？」
喬安行伸手捧住他的臉，認真地吻了他額頭一下。
「你是我想留下來過生活的人。」
林亦然沒說話，只把臉埋進他胸口，耳根一直紅到鎖骨。
那晚，他睡得比平常都安穩，夢裡有海風、有夜色，還有那個總是用溫柔目光看著他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