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眾認識瑪格麗特愛特伍,多半是透過 2017 年四月在 Hulu 上播映的影集《使女的故事》(The Handmaid’s Tale, 2017~ ),這是改編自愛特伍於 1985 年出版的同名小說,描述在未來的美國,人類在一場疫情之後,已經無法正常生育,同時經歷幾場社會改革與政權更迭之後,漸漸轉變為嚴厲控制女性與計畫生育的集權國家。《使女的故事》所描繪的反烏托邦世界,令人聞之色變驚心膽顫,女性淪為生育的工具,只要目標是產子,女性受到性侵、嚴懲與殘殺,都成為合理,而任何可能侵犯到生育的因素,都能成為極刑的目標,包括以女陰殘割懲戒同性戀者。
《使女的故事》在 2017 年的黃金時段艾美獎獲得七項提名,其中五項獲獎,包括最佳戲劇、最佳女主角(Elisabeth Moss)、最佳女配角(Ann Dowd)、最佳導演(Reed Morano)、最佳編劇(Bruce Miller)。在艾美獎頒獎給《使女的故事》劇組時,愛特伍也一起上台接受鼓掌,因為愛特伍是這齣戲劇的核心人物,如果沒有愛特伍所創造的故事,就不可能會有《使女的故事》這部眾人喜愛的戲劇。
而同樣是由 Hulu 發行的紀錄片《使女無懼:瑪格麗特愛特伍》,開場就是始於笑容滿面的愛特伍,站在這場戲劇桂冠的舞台,同時受到劇組與觀眾的歡呼。
愛特伍說:「我從沒想過要當出名的作家,我只想當一名好作家。」在好幾場由愛特伍擔任主角的盛大頒獎與演講邀請,電影的題名進入畫面:「一個字又一個字又一個字地寫,就形成力量(Margaret Atwood: A Word after a Word after a Word is Power)」。
這就是愛特伍最樸實卻又顛覆之處。一位平凡的女性以文字為武器,創造了顛覆時代的力量。
顛覆加拿大是個文化沙漠
加拿大在二十世紀中期,依舊活在優越美國文化的壓力之下。與美國為鄰、人口稀少、天氣嚴寒,使得加拿大彷彿不是個獨立國家,而是美國的附屬地。在愛特伍的青年時代的文藝界,更有「加拿大沒有文化」的玩笑話,彷彿加拿大沒有獨立的國家意識與文化精神,只能仰仗美國的強勢文化。
愛特伍寫詩也寫小說,1966 年、年僅 27 歲,就以詩集《圓形遊戲》(The Circle Game)獲得加拿大最高文藝獎的總督獎。此後,還為加拿大文學寫了兩本評論:《倖存:加拿大文學的主題指南》(Survival: A Thematic Guide to Canadian Literature, 1972)與《怪事:加拿大文學中可憎的北方》(Strange Things: The Malevolent North in Canadian Literature, 1995),都是為了鍛鑄加拿大文學的獨特主體與定位而寫的專屬介紹、定義、闡釋。
不過,最讓愛特伍成為舉世聞名的當代女性作家,是《使女的故事》。與以往的反烏托邦小說不同,這是本完全由女性角度撰寫的反烏托邦故事,不僅針對極權主義,也呈現極端的父權主義,描繪兩者相輔相成之後,將會呈現如何殘酷的世界
就是因為一字一字地耕耘,愛特伍創造加拿大的文學,創造女性的典範,也創造自己成為加拿大文學之母。尤其,當她站在艾美獎的舞台上,就已是加拿大文化的最佳證明。
顛覆女性只是花瓶副手
如果只看過《使女的故事》,可能我們會誤以為撰寫這本反烏托邦小說的作者,是位嚴肅冷漠的女性。不過,在《使女無懼》,我們會見到一位平易近人、幽默機伶、又俏皮可愛的女性。
愛特伍自少女時代,就已是位特立獨行、無畏與眾不同的女俠,不僅行事有自己獨到的作風,也很樂意為弱勢發言(包括大自然與環保)。她無法認同女性的歸宿是家庭,也完全無視當時的社會主流,不認同女人只能家庭或事業二選一。愛特伍從事寫作,寫詩寫小說,而不是擔任一般女性被歸類的秘書、教師、空姐等工作。曾經,詩人屬於男性,因為書寫需要大量智力的哲學、思想與藝文精神,所以哈佛的英文系,才會曾經沒有女教授,而哈佛的圖書館也曾經不准女性入內。
不過,在《使女無懼》,愛特伍不曾是咄咄逼人的女性主義者,也不是言詞犀利的強硬派。愛特伍始終維持在「一字一字是力量」的溫柔與幽默,不與男性對峙,也沒有指控批評。讀者問她:為何不生氣?愛特伍風趣回應:因為我老了。但是,看完整部紀錄片,看著她始終如一的笑容,我在想,那是因為她一直都是位行動實踐者。「我只想當一名好作家」,而文字,就是她那輕如鴻毛的核武器。
顛覆家庭婚姻的桎梏
愛特伍很少公開她的私人生活,除了她的作品,關於她的交友、愛情、家庭,很少能在公開資料與場合閱讀得到。不過,《使女無懼》讓我們能夠深入她的生活、友情與愛情。
愛特伍熱愛大自然,自小生活在森林裡,因為她有位昆蟲與動物科學家的父親;愛特伍熱愛閱讀,也自在地沉浸在廚房與家庭生活,因為她有位食品營養科學家的母親。於是,雖然 11 歲才進入小學就讀,實際上在森林生活的期間,她已經透過家庭教育,大量累積閱讀與書寫,累積對於自然的熱情,以及對於家庭的經營。
愛特伍在 29 歲結婚,不過後來在同一個出版社,她結識另一位作者葛瑞米‧吉布森(Graeme Gibson),吉布森對愛特伍一見鍾情,之後兩人因為寫作、攝影、興趣等等相互吸引。1973 年,愛特伍與吉布森分別與自己的配偶離婚,再與彼此攜手生活在一起,自此成為一生的伴侶,直至 2019 年吉布森離世。不過,他們沒有結婚,牽繫他們兩人的不是一紙契約,而是對彼此的愛慕與尊重。
愛特伍的人性與浪漫
愛特伍與吉布森的愛情,在 1970 年代肯定不是一則浪漫故事,但是愛特伍看待人生的基準不是道德,而是人性:
「你寫一本小說時,絕對會處理道德的問題,這裡的道德指的是,對於該怎麼做,我們總是不斷面對抉擇。我書中的角色都不會是道德無瑕的人,原因很簡單,這種角色無聊至極,也不符合人性。沒有人的道德是無瑕的。」(取自《使女無懼》)
誠實地面對自己的人性,忠誠地追求自己的想望,這就是《使女無懼》呈現的愛特伍浪漫,以自己認同的方式創造人生,以文字一字一字創造力量與顛覆現實,因為「寫作是你跟這個世界對話,你所投注的心思,讓這個世界能反思自己。」
全文劇照提供:Giloo 紀實影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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