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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畫|玩偶遊戲/孩子們的遊戲:一場專屬於小孩的成人革命

2020/05/04閱讀時間約 11 分鐘
適逢完全版漫畫在台上市,讓我花一個禮拜的時間用一篇文章告訴你:
玩偶遊戲到底多好看!
你心中是否有一部少女漫畫聖經?
對我來說,那就是《玩偶遊戲》。
1994年,12歲的安達祐實主演《無家可歸的小孩》,轟動的故事情節與成熟的演技驚豔所有觀眾,一句「同情我的話就給我錢」在日本成為話題。
同一時間點,少女漫畫雜誌《Ribon》開始連載以童星為主角的漫畫《玩偶遊戲》,作者小花美穗以活潑卻又細膩的筆觸畫下主角倉田紗南的半熟人生,搭上90年代的童星熱潮,在若干少女漫畫中脫穎而出,奪下了1998年講談社的少女漫畫大賞。
接著,1996年到1998年,《玩偶遊戲》被改編成動畫放送到日本、台灣與中國等地,一時風行。擅長製作子供向動畫的監督大地丙太郎,調整原作故事中的灰色調性,讓動畫符合低齡市場,成功吸引孩童觀賞,不過此舉也使動畫前半段就脫離原作軌道,最後成了與漫畫幾乎不同的延伸作品。
不少臺灣的七八甚至九年級生無論男女,小時候應該都看過《玩偶遊戲》的動畫,也不乏有人迷戀冷酷實則癡情的男主角羽山秋人,或是討厭半途殺出來的前女友松井風花。小時候的我們,只對角色們無厘頭的搞笑,還有那些親吻、交往等等超齡的行為印象深刻,但你可知道,比起上面的愛恨情仇,《玩偶遊戲》其實是一部藉著孩子們的視角窺探校園霸凌、家庭問題和青少年憂鬱的現象級少女漫畫嗎?
「秋人,媽媽是因為愛你,才會生下你。」
(漫畫前兩集的彩圖,此時的紗南和秋人髮色尚未定案)
《玩偶遊戲》雖以倉田紗南的生活為主軸,實際上卻花了很多篇幅在書寫問題兒童羽山的變化與成長。他與紗南不同,成長的過程中很少感受到溫暖,在遇見紗南之前也沒有人願意伸出援手,讓他滿身是傷還不懂求救,也使心中的尖刺傷害了身邊許多人。
「媽媽都是因為你才會死掉!你是惡魔!惡魔之子!」
在漫畫第一集中,紗南為了收集羽山弱點的來到了羽山家門前,卻意外聽見了這一段話,那也是紗南與讀者們第一次知道,原來平時在學校橫行霸道的猴子大王從小就在姊姊的欺凌下生活。母親因為難產早逝,父親忙碌工作而疏於照顧孩子,使得羽山既不懂溫柔也不了解愛,像是一隻受傷卻孤傲的野狼,只能獨自舔舐傷口。
我們很能理解被害人的痛苦,但又是否願意去了解加害者的苦楚呢?
很多談論校園霸凌、歧視的作品都會以「被害者」的角度去闡述故事,加害者作為「應當被處罰的對象」則沒有被深入討論與了解的空間。但在《玩偶遊戲》中,加害者羽山秋人反而坐穩男主角寶座,作品也跳脫出一般以被害者為主體的描述,將鏡頭轉往霸凌者的家庭與心理層面,深度討論角色的背景與個性養成。

因為從沒被愛過,所以也不懂愛人;因為一直被傷害,所以只會傷害別人。
最一開始的秋人是個沒人理解也不願意理解他人的「壞小孩」,直到紗南向他伸出手,才發現世界還有除了黑暗以外的顏色。
「秋人,因為媽媽很愛秋人,才會努力把你生下了。所以,你也要努力地活著。」

——《玩偶遊戲》第一集
「你必須要帶著罪惡感和責備自己的心,一生痛苦著,在心中滿懷著苦楚,好好地活下去吧。」
——《玩偶遊戲》第八集
漫畫後半段因為紗南而改變的秋人,自覺有責任幫助小森,卻意外受了致命傷。彌留之際,遇見了本應該過世的母親,秋人向母親懺悔自己傷害很多人,並一度認為自己已經沒有活下去的理由和價值,最後卻獲得了母親的訓斥與諒解——因為他再也不是那個惡魔羽山。
紗南、風花、小剛,還有許多在他身邊不離不棄的人,讓他漸漸放下痛苦,心中佈滿的尖刺也變成柔軟的絨毛。當紗南對與母親的關係不安時,秋人告訴她:
想哭的話可以來我這裡。
紗南得知千石老師故意針對秋人而氣憤時,秋人也反過來告訴她:
我很幸福。
或許我們不能斷定每個加害者都是有著悲慘的過去才無法溫柔,也不能保證他們都有教化的可能。但也正是因為他只是個「孩子」,才更有可能重新理解愛,並做出好的改變,不是嗎?
漫畫第八集,經歷了許多的秋人告訴紗南:他很幸福。
「我是倉田紗南,今年十二歲,雖然是個小學生卻也是女演員!」
(永遠都笑得十分燦爛的紗南,和時刻板著一張臉的秋人)
「我是倉田紗南!」
相信很多人對於《玩偶遊戲》的記憶,都是從這一句話和那張活潑的笑臉開始。印象中的紗南總是開心地笑著,跳著神秘的舞蹈,對任何事都感到新奇與有趣,看到班上的問題兒童也忍不住想拉他一把,讓人不禁懷疑她是否沒有煩惱。
儘管她老是用錯成語典故,講話顛三倒四、語意不清,給人一種尚未成長的感覺,其實從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祕密,因此特別在意母親的感受與想法,也因長年在演藝圈工作,對是非曲折、人情冷暖特別敏感,與秋人刻意裝大人表現強勢的感覺不同,早熟的她心思比同齡的人來得都要細膩。
也因此開朗又纖細的的紗南,最害怕的就是失去。她每一次的痛苦都來自於「失去喜歡的人」——也就是阿玲、媽媽、羽山和風花。
與經紀人阿玲解除情人關係,害怕著與母親之間的感情生變;拍電影的時候失去了羽山並同時發現自己對他的情感,後來更因為羽山和風花交往,與好友風花成了對方的第三者,進而產生嫌隙。
這些失去雖然都令她跨越,內心得到成長,但另一方面的不安和抗拒也隨之增大。在讀者與她自身都不知道的情況下,這些害怕在她的心中如雪球般緩緩累積,等待雪崩的那一天。

故事中,紗南最後也是最痛的失去是得知羽山必須搬家到洛杉磯。不得不面對分離的紗南,終於壓抑不住從羽山受傷回來後不停後悔的心情,最終患了心病。
「反正你都要去洛杉磯了,為什麼不讓我快快樂樂地過完這最後的時刻呢?」
——《玩偶遊戲》第十集
「真想快點長大。」
                
——《玩偶遊戲》第十集
我到現在仍然佩服作者小花美穗的勇氣,居然敢在1998年的少女漫畫中描繪出青少年憂鬱的場景,患病的人甚至不是故事中身心和家庭問題都比較多,自述生過病的秋人,而是從頭到尾看起來都很開朗的紗南。
在這部以孩子為主要視角的漫畫中,每個孩子都擁有屬於自己的傷痛——有著混血兒臉孔、個性溫柔的直澄,其實是個不知道父母是誰的孤兒;而成績很好,從小就是秋人好友的小剛,小小年紀就遭受家暴和父母離婚,就連轉學過來的風花,也曾因誤會而與初戀的高石同學擦肩而過。
而比起其他人,有更多問題也更早熟的紗南,因為習慣了堅強和壓抑,就誤以為自己擁有足夠的勇氣去處理事情,實際上並不然。如果說秋人的成長是因為紗南和時間顯得溫柔與堅強,本性堅強到足以稱為逞強的紗南,反而是藉著親密關係的變化,來學習如何在長大的過程中面對「懦弱」。

在漫畫最後一集中,她認為就是因為「還沒長大」兩人才會被迫分開,因此急著想要變成大人。
「讓我變成大人吧,羽山!」
——《玩偶遊戲》第十集
習慣散播快樂的紗南,因為笑口常開、樂意給予他人幫助,所以大部分的人都以為樂觀是她的一部分,久而久之,連她自己都忘記在面對失去時應該如何「示弱」。直到秋人在她面前顯露脆弱,她才意識到過度的逞強帶給秋人和自己不幸,最後決定正視問題、分開,當彼此能朝著更好的方向前進時再一起出發。
以前的我也認為「成長就是獨立」、「成為大人就可以做所有想做的事情」,但直到年齡和思考都更為成熟之後,才理解「獨立」或「堅強」很多時候並不是面對,只是不願意示弱的硬撐。
實際上勇於流淚,承認自己尚有不足的人,反而才算是通過真正的大人考驗。
紗南心病的治癒方法,是兩個人約定好給彼此時間和空間。
「你們這些大人,可不可以給我成熟一點啊!」
(戲份最多的四個孩子,特別挑了一張很大人的彩圖)
⋯⋯節目概念是想表現出「『現代的小孩子』瞧不起大人,覺得大人的世界只是他們的玩具,因此他們要以自己的信念遊戲於人間。」
——《玩偶遊戲 》第一集
《玩偶遊戲》日文原名為《こどものおもちゃ》,意為《孩子們的玩具》,是作者在故事中設定的一個童星節目名稱,也是故事中紗南打開知名度的原因之一。作者以此名稱點出整部漫畫以孩子們為主軸,同時諷刺孩子們的世界就像是設計過的綜藝節目,無論多麼自由,實際上都在大人的掌握之中。
許多人認為作者在故事中毫不避諱談論棄嬰、離婚、校園霸凌等負面的社會問題,甚至推崇青春期戀愛,可能會對十二、三歲的讀者們造成不良影響。但事實上無論是1990年,或是2020年,這些社會問題仍不見緩解,而造成孩子早早接觸問題的兇手也不是漫畫,一直都是所謂「為孩子們好」的大人們。
明明不承認、不解決問題的都是大人,但承擔痛苦的,卻是被大人指責「天真」的孩子們。半大不小的他們,儘管具備一定程度的想法與行為能力,卻礙於人生經驗和社會規範而不被重視,只能在大人把持的世界中衝撞,尋找方法溝通,最後成為最受傷的那一個,並開始惡性循環。
⋯⋯最一開始,我是這麼認為的。
這次再重讀漫畫,我已是個二十五歲的「大人」了。當年紀漸長,我也脫離被保護的青少年時期轉而進入社會之後,所有的選擇和妥協似乎都在嘲笑著我當年不諳世事的天真,「長大」也成了我重新思考作品意義的契機。
相較於高中時看完漫畫,我只一味站在孩子的立場思考,現在的我逐漸能理解大人的複雜與無奈,或許他們也曾懷抱著同樣的天真,相信自己可以成為不一樣的大人。
只是最後,仍因為一些事情改變了他們,也改變了我們。
漫畫中讓人印象很深的一段:大人們推諉過失,卻忘記最重要的事情
Deep Clear——純淨而深沉的透明
(用很喜歡的漫畫最後一集封面來結尾!)
「⋯⋯那一定是經歷了無數次嚴重的混濁與冰封,戰鬥、隨波逐流,然後又再次回歸純淨般的,深沉的透明。」
——《Deep Clear》
若要用文字來形容《玩偶遊戲》,「純淨而深沈的透明」肯定是最好的回答。
這不僅是《玩偶遊戲》與作者小花美穗的近作《甜蜜的苦澀》合作的短篇漫畫《Deep Clear》中,女主角珠里對初遇的紗南所作出的評價,相信也是作者經過二十年後再度回望《玩偶遊戲》,為過去的故事與角色們所下的最佳註解。
作者曾說自己很喜歡陰暗的故事,她的確也畫出了許多青少年生命經驗中最陰暗的一面,但她同時也帶給讀者和角色們希望和救贖,讓這部色調灰暗的作品在歷經酷寒與冰霜之後,在結局迎接冬天裡的暖陽,讓人更覺溫暖閃耀。
內心曾經破碎的紗南、心中曾經長滿尖刺的秋人、眼底藏著藍色迷霧的直澄,故事中的所有角色,以及讀著這個作品的每一個人,或多或少都曾在生命過程中留下了痛苦的疤痕。
曾經,我討厭長大,痛恨這個過程帶給我的痛苦與折磨,但再次閱讀《玩偶遊戲》後,有感於世代對立、成長痛苦的我有了一些與過去閱讀時不同的體悟。
當《玩偶遊戲》的孩子們變成了大人,漫畫外的我們也逐漸蛻變成更成熟的自己,我似乎也越來越能夠接受,無論經歷、失去或得到了什麼,那都是生命的一部分。
當時間漸漸過去,傷口慢慢被撫平——
最終那些傷疤會洗盡鉛華,以回憶的形式在純淨的心中沈澱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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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成軍的日本天團ARASHI,在2019/11/3 正式迎向成立二十週年的里程碑。 身為粉絲的我在傾盡全力去思考「如何紀念屬於我們的二十週年」之後,這個專題因而誕生。1999-2019,還有接下來的2020年與往後每一年,讓我們一起和他們走過出道以來的所有爛燦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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