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所有信賴我的人,隱瞞了一個秘密。
或者,我並沒有刻意隱瞞,只是順著大家的誤認,而沒有說出真相。
直到現在,每當我回想以前的事情,心中仍會暗暗浮起一點怨懟,一點憤慨。但那不礙事。我不會讓事件發生以後,我那情緒狂暴一年以後留下的餘溫,再度燃燒起來。
我維持著整個家族的正常運作。工作很重。
整個家族會延續下來,是由許多個人的過去接續起來的。離開的人留下的一切,一直都和存在的人一起作用。在我們這個和時光一起遷移前進的家族中,在家族投入所有人致力的,近乎虛無的尋龍事業中,每一個個體都只是這一條大河注入大海以前,河水裡的一滴。而且我們都還不知道海是什麼模樣,只想像終有一天我們會到達海。花再多時間悔恨個人的過去,也不能改變分毫,只能從現在向未來著手。
在交接現職這份工作時,前輩說「你已經準備好了」。
當時我沒那麼肯定,但是這些年來,我似乎越來越能意會她其實話中有話。儘管還沒發揮全部潛力,但我的預知能力已經足以為家族服務。她為整個家族所選擇的最好未來,就是把我放在目前的位置上。
而現在我雖然已經明白,卻有另外一種猶疑。我肯定自己的能力,不能肯定的,是我個人自身。我過得很自由,自由到曾經有點迷失。
我對侵害別人毫無興趣,所以自由從來不顯得太多。但是自由,和那怕是一丁點的權力結合,就不一樣了。我不但有很多自由,還有很多權力,多到懶得去用。家族裡沒有人能限制我,而世界上唯一能提醒我的人,我的星辰,已經不在我身邊,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事件之後,悔恨和想要挽回的不甘耿耿於懷,成了我延續十幾年至今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