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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之後,中秋之前

2018/10/24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阿嬤的目光冰冷得毫無溫度,即便只是透過反射來的倒影,蕈也能感受到她視線中央焦點帶著的尖銳利刺,扎得她心頭發顫。
她發現什麼了。一定。
「走!」阿嬤冷哼一聲後移開目光,對著眾人發號施令。
周遭的空氣壓抑得令人窒息,蕈的糟糕預感是越來越壞了。
繼續對著玻璃鏡假裝梳理,一個、兩個、三個……,眾親戚逐一跟上阿嬤。蕈決定要走在隊伍最末。感覺一定沒什麼好事。
當最後一個堂弟的倒影消失在鏡框邊緣,蕈輕輕轉身。
光線卻倏地暗下,空曠自然空間獨有的氣味也消失了,潮溼、棉布、汗水的味道取而代之,腳下傳來不是泥土地的反饋,反而更像某些膠合板墊出來空虛的踩踏感。
蕈竟在一輛公車上。
這是通往淡江大學的紅28小巴士,蕈認出來了。
巴士很晃,車內很擠,每個座位都塞滿了人。真的是用塞的。每個人行李大包小包,全攬在身上或塞坐在座。車上沒有一個人發現蕈,好似她的出現不足以引起任何注意,乘客們一致望向窗外,個個眉頭深鎖。
應該是接近黃昏,外頭雨不大不小。
很晃,真的很晃。車上沒有拉環更沒有扶手,蕈極力保持平衡的同時,腦中卻沒由來地突然閃過,這班車應該是往高鐵站去的,而且還是高鐵臺中站。
這難道不是鄧公路還學府路什麼的那個陡坡嗎?
蕈開了手機,改了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訂的高鐵票。「臺中→臺北 17:33」,這個時間不可能趕得上吧。她改選了 19:45,保險起見。
迷迷糊糊晃了好一陣子,意識再聚焦時蕈已經到了高鐵站外公車亭。
到處擠滿了人,都是要換高鐵票的。
隊伍前方有位助理小姐,穿著標準的臺鐵服務員套裝,頭上卻戴了頂英式貴族蕾絲長帽,氣急敗壞地一面撥開掉下來的蕾絲,一面指揮隊伍排列。
蕈湊上前,「我是有先用手機換票的。」按理說可以不用排隊。
那小姐低著頭隔著帽緣看上來,像瞪的一樣,不發一語但仍領了蕈去找換票口的駐點員。
穿過人潮,進入車站站體,蕈對這個地方很有印象。
橫跨三層樓高的電扶梯,交叉排列,底部的機械捲帶用透明壓克力板罩著所以看得一清二楚。從最頂端搭扶梯而下,隨著大穿堂越來越近、頭頂天花板越來越遠,蕈心中忽地響起了某個警兆:
一定會遲到!
回憶排山倒海襲來,這電扶梯永遠伴隨「遲到」、「焦急」、「無力」一起出現。
不行,我一定要醒過來。夢裏的她卻力不從心。
「遲到」、「焦急」、「無力」
幾番掙扎,她像被壓在夢裏,意識被狠狠地鎖在現在的身體中。
意識幾度模糊,不知道過了多久,蕈才發現自己正站在昏暗的換票口前。這裏的換票口竟然長得和臺北火車站剪票亭一模一樣。
挺著大肚腩的駐點員煩躁地抽著菸,等待換票的隊伍都排到看不見盡頭了,他依舊沒把頭撇回來,逕自直直地望著遠處。
「現在中秋!」大肥仔怒吼,「最早星期二晚上八點才有車票!」
可是明明手機已經顯示換票成功了啊?
「要嘛現在去搭車!但我看也是來不及了啦妳。」現在六點多,其實早就錯過了。
不可以,星期二要上課,不能搭晚上的車。
不對,我早就畢業在工作,已經不用上課很久了。
快醒醒!
夢裏兩道意識對不上話,為著不同的事焦急。
菸又濃又嗆,駐點員絲毫不退讓。
不知道哪個蕈先妥協了,正準備要開口時,左側排隊的人潮忽然湧上,用力推擠、大聲吼叫。蕈被擠到角落,在所有人的視線死角,怎麼喊也不叫不出聲。
場景再度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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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業不專業家,寫一些有的沒的、奇奇怪怪的東西。除了趕著回家吸貓以外做什麼事都很慢,從來不敢保證固定更新頻率這回事。
夢境、寫作、靈光一乍的小火花,那些零零散散、成系列和不成系列的故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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