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城記遊

2019/09/01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年過半百,由於參予野薑花詩社的因緣,結識幾位在文學領域無所不談的朋友,想來老天是待我不薄的。原預定19日到蕉城與大家一敘,頗多波折卻終也成行。節氣早秋,到達旗山的時候還有點曬。
  三年前,哇!一轉眼就三年,為了看看野薑花這群辦詩社人的樣貌,在稍稍安排後突襲蕉城。那天餐敘房間的壁面掛滿文兟先生的油畫作品,話題大多圍繞金庸與古龍,也是早先臉書上唇槍舌劍筆戰論俠的延續。沒有高下之見,反倒是彼此間的筆劃論點互補擴大認知。席間,文兟先生大概因為陌生聽多過於說,社長極力表達對於文學社團共榮共同成長的態度,樹哥比較像在羅織一片網,蒐證後辨認對方談話內容的結構。所幸,當天我的論題實在不寬廣,大概構不成值得蓋棺前的丈量。
  此後,大家多在臉書上文字往返,就碰過一兩次面。
  我們兩口人,與前回原班人馬(包括社長的太座),以及遠自新加坡來台的文傑先生,自85℃集合地點移動到號稱與清皇朝頗有淵源的鴨蛋刺餐館不限議題的聊。不限議題的說法不精準,應該說是議題在各自存在的空間發軔,漫延交纏。樹哥以淵博的文學史為經線,以歷代文體為緯面,建構出一個在地文學的三度空間觀感;文兟先生即時機動的以敘事膠黏補綴;社長以充沛的感性抒發潤澤,讓這些骨架成為有機的血肉活體;文傑先生脫離論者的地域限制,提供視野位移的另一個端點。我呢?這階段我負責酒後亂槍四處掃射,或是伏趴狙擊出暗槍。
  然後我們移到冰店,樹哥拿出幾篇作品,說要討論討論。樹哥應該到養工處就職,這種挖坑的能耐果然非常人所及。害我沒法在一碗紅豆牛奶冰凍三尺的時候,好好挖來填滿口腹追求一點小小的沁涼,看完兩篇後就消解成紅豆湯了。這時候,看了兩篇社長的作品以及一篇文傑先生的作品。
  我們說在閱讀上,如何由筆端發現婉轉的心思?那些超越形式、擺脫單一節奏達到心靈上印象交響的,涓滴但是震撼的。其次,又如何能確保文字上遞出的是其人穩定獨特的風格?社長的一篇用到「我以為悲傷是美,所以極度傷感」這樣的句型。如果是我一年前對於「精煉」的片面見解,這些都算直白而且說透。不過,但社長自承了「假〝韓波〞之名」,我猜講的是「Jean Nicolas Arthur Rimbaud 阿蒂爾·蘭波」。如果是,那社長受阿蒂爾·蘭波的影響過深,反而在有些位置以知性的筆調遣詞用字。我想久了,社長自然會找到融會或是穿透的方式,那這時候,倒不用太在意。這是對社長的部分觀點。
  文傑先生提出的那篇作品在各段都有新奇的想像及變造。果如文傑先生所提的理工背景屬實,那麼我想他已經快要找到文字表現的出口,穿梭理性與感性的牆。關於詩賞析這事,我始終傾向追逐創作者對原始訊息的解讀印象,以及折射的軌跡。由於追逐創作者的解讀,推論的過程大多是我對我的自言自語,也就不在乎閱眾同意不同意;追逐折射的軌跡,可以更明白的理解學習素材處理的創作表現手法。這樣都會是我個人文字旅途的所得。
  我提到社長的文字有獨特的情感渲染,入木三分。風土花木蟲魚鳥獸始終是他隨手摘取比興譬喻的主要媒體,但情感是隱忍不了往下游擴大的扇形沖積。即便如此,我還是非常羨慕這樣的文字感情表達。等到我覺得說多了,隱約浮出一股不安的預感,話已經到達耳邊,「所以,阿川是風格論者?」樹哥灑出來的不只是網,還帶流刺。不過,我確實追求文字具有極高辨識度的風格,不重覆別人、不重覆自己是唯一的底線。
  提多了意見,我嘗試換另一種方式回應社長的長尾水雉。
  〈浮葉上的凋零〉致社長
1.變更地目
    那些環領及胸的黃羽
   標註在地直挺的頸項
   無關涉足鏡面的時日
   追逐出水的鰭
   啄食無謂的雲、擾動的漣漪
   只關乎每一口浮葉上落戶的謙卑過活
   以瘦金描出的趾爪
   承擔每一葉方寸間的留鳥體態
2.填入土方
   當地表的青翠胎衣鏽蝕灰褐
   妳以念舊的留鳥神情
   重新解讀鳥瞰的視野
   如何廣角的急速的
   抽離水域翻覆的浮葉
   而投靠雲的攀昇
   就是浩浩空域
   無依迷鳥的
   皈依引渡
  至於我回應的部份,樹哥沒有評。倒是不斷跟我提,如果朝詩評析的方向發展,或許可以有一片天。樹哥文字犀利,面對面反顯溫和;所以應該合理猜測,他是婉轉敦勸我放棄筆耕吧!哈哈。我說無所謂呀,樹哥老愛說我卡夫卡,那有生之年不被認識就是對這種比擬最好的應允。身後呢?誰還會記得這些。哈哈。
  然後,我們轉往文兟先生的居所。先生午寐初起還有睡意,但再如何眼迷濛,總矇不住住居依山傍水的鳥語檜意。兩幅人物新作鮮麗的溢滿笑意,我說文兟先生的人物在一筆勾描的臉頰上特別自然生動。這是一種對於線條特殊掌握的天賦,我想。
  曾經在旗尾山側伸出楠梓仙溪的溪緣平台上,有過一群小口啐飲suntory威士忌,圍桌傳述蕉城文史、以及爭取文物保存的過往。當天,在不斷陣地轉換中造成一種蒙太奇印象,也像坐在火車一窗一窗的經過。晚餐,我門回到第一次到旗山的便當店,有一鍋滋補的雞湯,聽社長回顧詩社蓽路藍褸。社長敦厚,老覺得自己力有未逮,這我始終不認同就是。
  回到民宿,與樹哥手談討教一盤。樹哥大概因為我第四手以三三倚靠星位的亂序,再逐步還原成三連星打亂陣腳,著實考慮良久。突然想到樹哥問到有關某篇得獎作品中,以粗淺的圍棋認知導致文內謬誤百出這事。我想,得獎是文學技法的絕對肯定無庸置疑,但創作者出奇還須打從心裡掌握合道,這是面對創作的基本態度。
送樹哥回住處再回民宿的路上,偌大的視野讓幾盞路燈局限,但是天空四處透出星光。創作者的責任應該是建造一條渠道。而渠道可以小到像是一個隱隱約約的線索,或是具有方向性的概念,僅止於此。而線索也需要解除文字的過度負擔、避免強附意義,或是擔負創作者一股腦兒倒進作品的情緒情感。
    阿川
    阿川
    我是我的倒影 >>膚質入冬,日子像迴圈數落著數落 形而下與上的果業/辨證聰明絕頂是因果論而絕頂聰明是方法學/在池邊的倒影裏 我始終是浮蕩漂流的光影/時刻問雲間掛單/雨是天際敲落的鐘磬 一次一次穿心
    留言0
    查看全部
    發表第一個留言支持創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