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一九四零

2019/12/13閱讀時間約 2 分鐘
一九四零年五月十三日,他的時間停在這裏。
拖著老邁的步伐,他又回到那根繫船柱上坐著、望著、等著,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老先生手裏總抱著一本陳舊的剪貼簿,天天就是一早坐到柱上,入夜了才回去,天氣好時待久一點,糟時便坐在屋裏往海面深深凝視,沒有人知道他在等什麼,他也從來不曾解釋過。
待到海港小鎮發展成如今的繁忙大港都,昔日少年也已白頭,卻仍舊每日靜靜坐在那裏,好似已經成為城市風景的一部分。
十一月二日、一月十八、四月二十,他翻著手上那本剪貼簿,儘管被指尖滑過無數次的墨痕已經褪色,他也捨不得不去碰它。
那是他們唯一的聯繫了。
他們約好在他上船工作後的每一天都寫一封信給對方,等存夠了錢,要一起搬離這個小鎮,到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拋卻世俗眼光、不在乎議論地展開新生活。
他記得,他又帶著一疊信籤、卻掛著抱歉的笑來秘密小屋敲門的那一天。
他接過他的帽子,很快地遞上紙筆,只見他一邊將信籤放下,遲疑了很久才動筆寫下一行小小的字。
『我報名志願軍了,明天就得啟程,』字跡到這頓了一下,又補充道,『是海軍,他們看中了我的經驗和能力。』
他接下紙條後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搶過筆,潦草的字重重壓在小字下方,『你是要去送死嗎!
『德軍已經打到家門前了,而且,擴大徵兵去年就開始了,我是符合年齡的,剛好在船上工作所以躲過了而已。』
其實他知道的,大街上貼滿了傳單、報紙也都有寫,要不是父親前年傷了腿,恐怕現在也在前線為保衛家園出生入死。他只是不願意相信、刻意忽略那些令他恐懼的那些事罷了。
『不、你去我也要去。』
『艾德,』他抬起頭,深深望了他一眼,空下來的手輕輕握住他的,『可是聽不見的人不能從軍。我很抱歉這麼說,但是你上戰場只會讓我更快失去你。』
「我捨不得,那會殺死我。」這句話他是用講的,而他讀懂了,眼淚卻也不爭氣地落下。
『寫信給我、每天,』他顫著手用力寫著,刻得紙張都要被劃破,『平安回來,親手交給我。』
像以前一樣,像現在一樣。
「好。」對方笑著允了。那一天他們寫了一夜的字,每一張艾德蒙都仔細收著,好好地貼在本子裏。
後來,不論遭受猛烈砲火的港口是多麼滿目瘡痍,他仍日日到港邊盼著、望著、等著,等他同以往笑著遞上他們分開時為彼此寫的日記,等他和他一起將信貼進剪貼簿,好讓記憶重新裝載,讓少了對方的時光再度完整。
老先生閉上眼,輕聲嘆息。
一九四零年五月十三日,說好的下一張呢?
他的時間,就停在這裏了。
不再前行。

港口、海、信,BL。
同樣來自噗浪的「關鍵字寫文」。當初還沒想好要挑哪一組出來寫,正在構思和查資料時,剛好看到敦克爾克大撤退和沉沒的蘭開斯特里亞號,很快就選定是這組關鍵字了(雖然很不熟悉這段歷史,還惡補了很大一下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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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雜七雜八、東寫西寫、貓貓,什麼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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