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OC委托] オレンジ

* 噗幣點文，蒼海（噗浪ID：miko198086）家的OC小故事

* 意識流敘述，一個離開與前行的故事。

* BGM：koma'n─オレン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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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的聲音。

　　他通常睡得很熟，在睡夢中被雨聲吵醒的次數一只手都數得出來。但今天不知怎地睡得特別淺，一些他難以辨識的情緒和隱藏在夜裡的騷動裡裡外外夾擊著他的意識，於是在雨聲嘩啦啦地響起時，他也睜開了雙眼。

　　熟悉的房間，他眨了眨眼，恍恍惚惚地坐起身來。潮濕的氣味刺激著嗅覺，將他原先還半留在夢境中的意識整個拖回現實。

　　……啊，想起來了。

　　距離關鍵的「那一天」，只剩今天了。

＊

　　他曾經有個幸福的家庭，但現在和他有關係的只有做了交易的村長。

　　因為不是理所當然聯繫起來的關係，所以他一直有意識地、小心翼翼地維繫這段關係。

　　只要自己不聽話、沒有用處了，就會被丟掉。

　　如果自己被捨棄了，那麼，作為代價換取而來的家人的幸福，也會一併被抹滅。

　　這樣的想法不知為何在他腦中根深蒂固地紮根著，他從未試著懷疑或挑戰。不需證明或反證，事實就是如此。就如同不管做什麼太陽依舊會每日升起落下，就是如此自然而不會動搖的事實。

　　為了家人的幸福，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他一直這樣想著、也照著這個信念行動著。

　　他曾經以為日子就會這樣過下去。

　　「哥？」

　　直到自己的衣袖被拉了拉，他才發現自己走神了。

　　他低下頭，對仰著頭叫喚自己的女孩笑了笑：「沒事。」

　　女孩是他的「妹妹」，但，她並不是自己真正的家人。

　　來到村長家沒多久，他就多出了這個「妹妹」。雖然嘴上以兄妹彼此稱呼，但他的心中一直有一條很清楚的界線。線裡是親愛的、必須守護的血親們，線外則是長老、村長、其他村民等等。

　　這個「妹妹」本來也應該歸屬在「線外」的那一邊才對的。

　　以一步之差落在對方斜後方，他一邊靜靜地看著「妹妹」走路的姿態，早上腦中暫時壓制下去的風暴又悄然升起。

　　他知道眼前這個女孩要面臨怎麼樣的下場。

　　相處在一起近十年，說完全沒有培養起任何感情是騙人的。村長大略也是早就預料到這點，所以很早之前就對他揭示他們的未來：

　　他必須殺了她。

　　身為不詳的凶兆，眼前的女孩必須死。而且還得死得正正式式。年紀日期方式都得照村裡的規矩來。村裡將會為這場死祭準備隆重的儀式。儀式的前一晚他和她都得關進祭神的小木屋。當隔日太陽升起、指定的時辰到來，他必須親手了結她。以刀剜開她的胸，割取出活生生的心臟並將之吞食。

　　當年這段未來聽得他冷汗涔涔，儘管表面上他只是靜靜地點了點頭。還有時間，當年的他相信那一刻來臨時，他能好好完成全村的托付。但現在的他卻遲疑了。

　　村長的聲音在他的腦中嗡嗡轉著，在那低沉而幾無波瀾的語調中他看見自己持刀，向著毫無反抗能力的女孩刺去──

　　「哥哥？」

　　女孩又喚他。他震了一下，下意識抹了把臉並搖搖頭。去雜貨店買東西吧，他扯開微笑。女孩僅剩的紅色眼眸沉靜地看著他，就像要映照出他所有不堪和糾結的湖。但下一刻女孩卻點了點頭，揚起微笑。

　　「我喜歡和哥哥一起去雜貨店。」

　　順著平穩的語調女孩牽上了他的手──這是他們第一次這樣接觸，他抽了一下，最後並未甩開她的手。

　　緩緩回握她細小的手指時，他總覺得自己內心一直深信不疑的什麼動搖了。

　　她知道的。他想她也知曉自己知道這件事。但是，這一刻她卻安靜而堅定地牽上自己的手。

　　……她的手很暖。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溫暖很多。

＊

　　再之後的時間過得很混亂。不，也許陷入混亂的，是他的精神。

　　刀子一遍又一遍地被交付到自己手裡，女孩被拉到自己面前絆了一下的樣子也每每如出一轍。抬起頭來的她表情總是平靜。毫無怨恨害怕甚至像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不要接受啊！他看見自己分裂成兩半。一半的自己從體內出竅拉著他握著刀的手，另一半的自己則死死地握著刀子，在村民的推攘下往女孩劃去。

　　不要啊。不行啊。

　　不，必須做。只有這樣，這個村子才能得救。

　　那麼她呢？剡呢？為了全村的幸福她就必須被捨棄嗎？

　　是的正是這樣。動手吧。殺了她。割出她的心臟。只有你將她生命的象徵吞下，這個村子才能迎來新生──

　　咚咚、咚咚。明顯的顫動透過刀尖傳了過來。

　　咚咚、咚咚。鮮紅色的臟器在他嘴邊跳著。他咬緊了牙齒，上下顎卻被人強制掰開。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他沒有吃下東西的實感。卻感覺那個原本不屬於他的心跳，漸漸地跟自己的身體頻率合而為一了。

＊

　　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身體很重，彷彿一直被往下拉。意識卻異常清醒且輕盈。他放空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一切。

　　對了，他把剡吃掉了。

　　因為承擔了兩個人的生命，所以身體才會變得這麼重吧。如果、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

　　半飄離身體的意識滿懷期待地轉了轉頭，半晌後又在轉為沉靜的心境中低下頭。

　　（早就知道了，這樣的答案。）

　　那樣的儀式，是不可能把剡的靈魂也一起接過來的。

　　從他挖出剡的心臟、吞噬了它的那一刻起，剡就已經不在了。永遠永遠。再也不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了。

　　『哥哥，』

　　意識深處傳來熟悉的嗓音，他一震，終於在緩緩抿緊了唇和握緊雙拳的顫抖中找回跟身體連結的實感。

　　剡已經不在了。但是，他要活下去。

　　舔了舔下唇，他無意識地摸過喉嚨、鎖骨，染著暗色血漬的手停留在胸膛正中間。

　　我吃了她，她就是我的一部分了。

　　心跳的震動感隔著薄薄的皮膚傳達到指尖，他閉上眼。

　　無論如何，我會繼續前行。

　　也唯有持續前進，才不會辜負這具承載了兩顆心臟的身軀。

　　咚、咚、咚、咚，他的心跳緩慢而沉穩地持續著。

　　咚、咚、咚、咚。閉眼與睜眼之間，他看見女孩的幻影朝他擺擺手笑了笑，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