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一個天堂可以如此恣意任性,集萬般寵愛於一身。
浪漫輝煌的巴黎,迷人壯觀的凡爾賽,藍紫一線天的普羅旺斯,情沉古堡的羅亞爾河流域,就算是全世界最冷心吝嗇的人,也會融化在這裡的每一個角落,甘願將生命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
呼吸一個月的新鮮空氣,我好像也開始,可以真的將人生純粹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 站在奧賽美術館裡的每一尊古希臘雕像前,看著它們無限延展的生命力在冰冷的大理石中迸發,我誇張但也真誠地感到自己只是個活死人。
夜晚塞納河畔閃耀的艾菲爾鐵塔,混著巴黎街頭廣為人知的尿騷味,與銀河般的香榭里榭大道互相輝映,我突然想到,到目前為止,我從來沒有在花都巴黎看到有情侶在街上,或在明信片中的公園藤椅上擁吻。
在過去人生中,許多人就像凡爾賽宮的園丁,細心栽培、修剪我,告訴我身長在皇宮的幸福,讓我和其他眾多花兒般,可以用最美麗的姿態,在最正確的位置綻放,讓路易十四、瑪麗安東尼和其他皇宮貴族,欣賞美麗的噴泉花園,誰也沒想到在歷經法國大革命後,貌美的皇后被斷頭,古堡內的榮華瞬間淪為虛幻,連巴黎街頭的尿騷味都不如。宮廷御用的花花草草,頓時沒了觀眾,赫然發現自己空虛的人生,比俗不可耐的明信片還要低廉。
我想還是回到普羅旺斯的古鎮吧,同樣是一顆種子,至少讓我知道我應該是一個怎麼樣的種子吧。我如果是在風中狂野搖曳的薰衣草,就永遠不可能變成玫瑰。無論如何,我還是會心懷感謝與盼望,感謝至少我是顆種子,而非石子。我也知道,小鎮中的每一條紅磚巷,再怎麼崎嶇蜿蜒,最終仍會通往一望無際的蔚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