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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才,悲劇的主題!

『這是如此美麗的藝術,但卻是何等可悲的職業!』
作為快兩億YT點閱率《Lovesick Girls》的粉絲,或是吟唱《一剪梅》的老派文青,乃至於iPhone裡只見巴哈郭德堡的古典「癮士」,想必您都聽過《卡門》(Carmen)這部歌劇的大名,尤其透過改編曲和廣告放送之下,對於當中的詠嘆調與合唱曲旋律應該也都是耳熟能詳的…但是您知道嗎?今日此一笑傲全球各大劇院的著名作品,回到首演當天,竟是在滿場觀眾的嘲笑跟噓聲中被迫收場的!而且更加讓人扼腕的是,《卡門》受到樂迷青睞的那天晚上,卻正是死神奪走作曲家生命的同時…
今晚的故事主人翁,10月25日,比才(Georges Bizet,1838-1875),天蠍宮音樂鬼才的冥誕!順帶提議,開瓶Louis Jadot的紅酒吧…
誕生於法國花都,本名Alexandre César Léopold Bizet的比才,父親是名聲樂家,母親則是鋼琴老師,故在雙親的積極栽培之下,幼年時期即接受了完整的音樂啟蒙教育…天生記憶力絕佳的比才,當年更以聰穎洋溢的才華,9歲時破格進入首屈一指的巴黎音樂學院,還接連拿下校內諸多創作獎項。19歲那一年,比才一舉奪得象徵年輕藝術家最高殊榮的『羅馬大獎』(Prix de Rome)!意氣風發如他,不只被視為神童再世,法國樂界對他亦是前途看好!
西元1863年,25歲的比才從異鄉義大利學成歸國,也完成個人首部歌劇《採珠者》(Les pêcheurs de perles),優雅的曲風配合著動人的劇本,深深吸引了巴黎主流劇院裡的觀眾,讓他躍上了第一線音樂家的璀璨舞台;西元1872年,他以戲劇配樂《阿萊城姑娘》(L'Arlésienne)再度獲得好評,奠定了他在法國樂壇,進而是歐洲音樂圈立足的穩固地位。
隔年,有鑑於追求戲劇音樂的持續創新,比才於是取材自法國寫實主義文學家梅里美(Prosper Mérimée,1803-1870)的小說《卡門》,決定將其譜寫為打破傳統框架,帶有異國情調的歌劇作品,並融入了他最擅長的高張力配樂風格。當時的比才,說實話已經堂堂站上法國藝術殿堂的巔峰,眼下的成就或許不是重心所在,充滿使命感的天蠍男,比才只希望《卡門》有朝一日能夠成為古典樂壇足以傳世的經典巨作!
可惜的是,五線譜間擁有勃勃野心與殷切盼望,認為《卡門》絕對能讓觀眾感到滿意的比才,此刻萬萬沒料到,那遠大的理想竟替他擲下了人生不歸路的骰子…
話說在西元十九世紀七零年代的巴黎,若套用市場經濟學的角度來加以剖析音樂消費模式,劇場與觀眾的胃口早就習慣於宮廷樂風的輕快、典雅,欣賞歌劇更可說是一種接近時尚藝術的表現,從舞台服裝到登台飾品,大家無一不講究,呈現出那毫無疑問,專屬於前資本主義下華麗堆砌而成的美感與豔麗,誰覺得庸俗嗎?那代表…你不懂。
比才到底押錯了什麼?
第一:一般的歌劇,首席女主角(女一)幾乎都是以女高音為主,因為買票進來的觀眾,喜歡的是興奮至極到無法言語的天籟之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但比才選擇了次女高音來做為女主角。雖然他認為這樣才符合歌劇角色設定上的鋪陳與現實,可是花錢入場的樂迷根本不買帳!
第二:宮廷爭寵、英雄救美的戲碼,長年都是巴黎歌劇界的票房保證,不然就是搬出《聖經》故事,如同台灣的八點檔,不管是哪一台製播的節目,裏頭一定要有黑道和小三,再來個驗DNA;比才以西班牙塞維亞地區的吉普賽女郎為愛情故事的主軸,然後外加帥氣的鬥牛士,與蠢到不行,ㄟ,為愛生恨的駐軍伍長,串起了故事的經緯。比才認為情節一流,可是花錢入場的樂迷卻無法接受,完全母湯的人設!
第三:預定歌劇院全年上層包廂的(天龍)巴黎人,大多都是享用完米其林星級晚宴後,盛裝打扮來欣賞歌劇,但《卡門》的設定,台上沒有滾華麗蕾絲邊佐天鵝絨禮服的公主、王子,反而盡是一些…咳…咳…衣衫不整的吉普賽流浪漢!雖然真實的生活百態就是這樣,但花錢入場的樂迷感到非常不舒服…(天龍)巴黎人說,這哪是歌劇,這是馬戲團裡的雜技!
錯不在比才,錯也可能也不在觀眾身上,可是連番的判斷失準,卻是絲毫沒有修正的餘地,西元1875年3月《卡門》的初登場,自然不幸地以慘敗作收!歌劇院內觀眾噓聲四起,大家鼓譟地要求櫃台退票。就連舞台上扮演走私者或乞丐的演員們亦感到莫名難堪,有的直接嗆聲比才,直言這是舞台上最丟人現眼的一天!
出乎意料的落幕,曲終人散後,沉重又心痛的打擊,一拳將比才的信心與精神全都給擊潰了!
『這是如此美麗的藝術,但卻是何等可悲的職業!』為什麼大家不喜歡?又究竟為何無法認同我的創作理念?自覺陷入絕境的比才,憤慨、羞愧、喪志、悲戚,多方的壓力與指責排山倒海而來,首演後才短短幾天,一場極為嚴重的大病悄悄襲來,讓他無力地癱躺在床上,當下認為失去一切的比才,連起身吃口飯、喝點水都成為奢侈…但認為演出可能就此無望的比才,「活著」唯一的目的,卻是用著殘餘的氣力繼續修改《卡門》首演時他覺得仍不滿意的部分…神啊!祢可能因為我的不敬虔而離開我了,但《卡門》是我的全部,我的僅有,我不能沒有她,就算墮落煉獄,我也要帶她同行…
西元1875年6月3日,經過比才病榻旁耗盡餘力所完成的微幅修改,並在獲得劇院經理勉強首肯再給予一次演出機會之後,《卡門》說是僥倖地,在這一天重新登台亮相。劇場方面不想重蹈覆轍,這回仔細慎選出女主角與各個角色,當然啦,本來就不抱持任何好感,純粹想再度鬧場的花都觀眾們,也紛紛買票進場,想看看比才第二次被打臉的模樣…
前奏 熱鬧的開場
悲劇的暗示主題響起
Habanera舞曲
終於,無聲無息,音符穿透了隔閡的高牆,刹那,歌劇的中段,台下的觀眾們仿如被聖靈充滿似的,紛紛感受到了比才筆下散發出的野性熱情與故事張力,深深被劇中那多首好聽又容易傳唱的合唱曲或是詠嘆調給吸引…
鬥牛士進場,Votre toast, je peux vous le render…
電光火石,難以言喻的化學變化,崩裂了看似理性的枷鎖,原本對比才的排斥、質疑,觀眾們,甚至是台上的歌手們,轉而失去理智地著迷《卡門》,這部沒有王子與公主,也看不到華服與神話,濃厚異國風情的歌劇作品!
是妳?是我!C'est toi!C'est moi!
妳不再愛我了?Tu ne m'aimes donc plus?
鬥牛士的凱歌、卡門胸口的匕首、失去一切的伍長,伴隨悲劇的暗示主題。
2小時40分鐘,指揮輕輕點下了休止符。
落幕時刻,卡門倒在因愛痴狂的伍長荷西懷裡,為愛而生,卻也為愛而死,美麗的女郎結束了悲劇性的人生…場邊已陷入高潮的觀眾們,此刻高興地呼喊著比才的名字,儼然忘記了數個月前的無情嘲諷,當下只由衷希望這位明日之星,花都樂界的說故事高手,能夠從後台出來,趕快接受大家的喝采與致敬!
比才先生?比才先生?您在害羞嗎?還是在遲疑不決什麼?趕快來到台前吧!鬥牛士不是勝利了嗎?Viva!Viva!
等不到比才,一分一秒過去,台下人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劇院外頭,忽然傳來了…比才,年輕有為的作曲家,音符的魔術師,由於首演挫敗憂鬱所引發的敗血症,已在前一刻,孤獨落寞地從人生舞台謝幕…
是此生無憾的鞠躬嗎?比才永遠的謝幕了,36歲的青春歲月。神啊!我明白了,祢時時刻刻都沒有離開我…《卡門》正是我的全部,我的僅有,有限的肉體雖然死了,但她卻像無數麥子撒在田地,在每個角落發芽…
掌聲響起。
就在比才早逝之後,《卡門》這部作品受到歡迎的程度就宛如野火燎原般地在歐陸各國樂壇裡擴散,轉眼間已成為了歐洲各歌劇院定期開演的標準戲碼!光是在巴黎各區的歌劇院,6年內居然就排定上演500場次以上的《卡門》。
許多音樂家或是文學家更是偏執般(狂熱)的熱愛上本劇,像德國哲學家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1844-1900)就宣稱自己看過最少20場以上的《卡門》,並藉由這部歌劇來批評當時的「樂劇之王」華格納,說華氏的作品意涵與深度遠不及比才!
比才的人生,是不是造物主刻意的玩笑,我們不會清楚,但他的名字,我想就如同撒在沃土上的麥子般,生生不息。因為《卡門》如今已成為《金氏世界紀錄》中,全球舞台上演次數累積最多次的歌劇作品,而且不會停止,數字持續增加中!
前奏
悲劇的暗示主題響起
比才的《卡門》,值得一瓶紅酒,我想你是同意的。
璀璨的万華鏡下,365+1,點點繁星在夜空裡閃爍著,似嘻笑或沉思,編織成璀璨奪目的銀河千景。有歷史的世界是幸福的,否則風花雪月終歸虛無飄渺。流逝的時光,潺潺細水,取一瓢的點滴拾遺,悄然偶遇的時空現場,我們都是舞台上的主角,看哪!芸芸眾生,每一天來到世間的人物群像,名為啟明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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