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即使骨笛送他們逃到海中，他們終究得上岸。
「號錫哥在他們那邊，你找到的，不是嗎？」
「可是太危險了！」
「號錫哥在那邊啊……」智旻焦躁地搔搔自己的後腦杓，想要對泰亨大吼，但又不行，憋著一口氣，在海邊原地踏步。
泰亨也很清楚，他沉著臉，看起來特別嚴肅。
「智旻想怎麼做？」
「我們進去，找到號錫哥，然後……出來？」
智旻自己都覺得：這個計畫聽起來糟透了。
「好，我們試試看吧。」他卻牽起他的手，如此說到。
※
事情鬧得這麼大，就算不被西城主趕出去，作為緝察隊的金碩珍也得回皇城報告一下──帶著閔玧其一起。
當然，如果情況許可，他也想要和那位人魚同行，只可惜他怕走到一半，同行者就打起來了，所以只能放他們走。
「……就這樣？」
執行闖入城堡計畫失敗，被守衛抓到金碩珍面前，然後又立即被鬆綁的船上二人組，有些搞不清楚現在的情況。
「嗯。」金碩珍點點頭，一臉理所當然，「我是抓祭巫的，又不是抓人魚，我為什麼要攔你們？」
金泰亨後知後覺，「所以我那時候，其實可以，就是，直接走進來，看號錫哥嗎？」
「可以啊。」他笑著隱瞞了那時也會把他們抓起來審問的可能性。
預料的危險與戰鬥，什麼也沒發生。
或許是因為智旻人魚半子的身分，他們已經習慣了躲躲藏藏，總是覺得自己見不得人。基於天性，或者是躲避人群的目的，長年待在船上。漂泊海面，不願意進入城鎮──這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卸下所有擔憂，泰亨笑得幾乎可以掐出蜜來，甜甜地和碩珍道謝：「碩珍哥人真好，謝謝你。」
「嗯。」逕自接下誇獎，並提醒：「那個人是你們的船長吧？對他現在在哪有概念嗎？」
智旻有點方向，但回答地含糊：「應該是回家了。」
「可以往北邊走，黑森林那裡。」金碩珍卻是直接點出地點，再補充說明：「玧其說的……喔、昨天逼你簽約的那個祭巫，他現在不在，但他昨天有跟我說，從船隻分析，你們的船長應該是黑森林來的。」
聽到閔玧其，朴智旻還是有些不自在。
碩珍很體貼地帶過這個話題，作了總結：「祝你們能順利找到他。」
※
一方向北，一方向東南。
兩組打架鬥毆的人士，終於離開西城，往各自的目標前去。
出城時，金碩珍召來停在外頭的信鴿，讓牠先一步傳訊到皇城。
「改養鳥了？」
他搖搖頭，否認了閔玧其的猜測，「不是我養的，這是巡察隊配置。」
黑袍啐了一口，然後盡可能不帶諷刺地問到：「抓我回去可以幹嘛？加官晉爵？」
「不行，而且我還滿喜歡巡察隊的。」他補充道：「我不是寫信給巡察隊，剛剛是給柾國的，跟他說我們要回去了。」
路途中，一陣風吹過。
閔玧其的兜帽被掀開，露出柔順的黑髮──他的皮膚蒼白，和一般膚色相比，彷彿太陽怎麼也曬不著似的。只有那頭黑髮和周遭的人相似，勉強搭上「人類」的邊。
他趕緊把兜帽拉回，將自己重新遮在陰影中。
金碩珍看見了，但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嘆了口氣，繼續往前。
※
為了往北方前進，一路順著河川上游，或許對人魚比較方便。但為了躲避其他祭巫的埋伏，朴智旻和金泰亨決定混跡在人群中，走陸路。
沿途怕引起注意，總不敢多聊天，就是偶爾牽起手，或者踢對方兩腳，才能發洩緊繃的情緒。
在進入北城的領地前，他們在近郊找到一條無人的小湖泊，才終於放鬆下來。
「黑森林會不會很冷呀？」
「那泰亨，我們多買一點衣服？」
「嗯。」
「這裡的水很舒服，你要不要下來？」
「等等吧……話說你是不是胖了？」
「你才胖！」
盡聊些沒有意義的閒話。
泰亨坐在岸邊，守著他們不多的行囊。看朴智旻在夜色中潛入冰涼的湖水，幻化出魚尾。波光粼粼，那幻彩的光輝，也不曉得是水面的漣漪，或者是艷麗的鱗片？
不管看了幾年，金泰亨還是沉迷於此：如此不真實的非人美好，還有真實又溫暖的歸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