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漢子(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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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微。」
  開始以表字稱呼他,通常代表師父並不高興,非常非常的不滿。
  王盛遽然驚醒,連忙放下手中七零八落的雪花鎖,翻身拜伏於地,說道:「徒兒心有不專,請師父責罰!」
  薛素皺眉道:「自你我聚首以來,這幾日你總是恍神,日課也隨意了事,如此懈怠,叫為師怎麼放心託付要事,放心讓你自立門戶?」
  王盛不敢回嘴,額間冷汗涔涔而下:「弟子知錯,請師父責罰!」
  說起來,他從小便非常懼怕這個舅舅,即使比起成日板著臉,說不過三句話便開始考較功課的父親,舅舅的神色永遠都是平淡無波,雖然發起怒來恐怖程度直逼羅剎,但那也是拜師知後方才領略到的,此前師父未曾對兄弟倆有半分疾言厲色,自己何故恐懼如斯?
  ……啊,糟糕。
  氣氛驟寒。薛素的臉色以人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鐵青,口裡吐出的彷彿不是無形的言語,而是碎冰渣:「這便是你說的知錯?」
  達成三秒內自打臉成就的王盛又選擇閉嘴。
  咦,為什麼說又?
  薛素袖子一摔,眸中怒氣更甚。「如此散漫,要想尋回你母親的遺物,那是毫無可能!為師且問你,先前說品神閣有冰經雪緯的消息,為師特允你獨自探查,今又如何?未曾尋獲倒罷了,既已知無物,你前些天又為何回返品神閣?」
  王盛「砰砰」兩下猛磕在地,說道:「稟告師父,弟子此番回返品神閣,是因先前見閣中機關錯綜複雜,欲利用機關之便擺脫姓賈的捕快,絕無其他。」
  薛素面色稍霽,嘿地一聲,冷然道:「也罷,實情究竟如何,你自己清楚。交遊廣闊有弊無利,徒然多留把柄,你也不用太看得起自己,外人眼中,我等不過盜匪之流,即使深交仍不免猜忌輕賤……好自為之罷。」
  王盛低頭未語,半晌方抬起頭,額頭因撞擊而一片通紅,臉上的笑容卻煞是開朗。「師父這話是從何說起?那閣主與弟子毫無關係,不如說那人平生最恨賊寇,厭棄弟子尚且不及,何來交誼?」
  短短幾天內,連續三人踩著同樣的點,罵他、賤他、辱他,王盛反倒被激起了一股執抝勁。
  既然我在你眼中如此罪大惡極,我若不這麼幹,反倒要辜負你的期待了,不是麼?
  賈捕頭醒來時,頭上已變作茅草鋪成的屋頂,從軒窗照進的光線判斷,應是申時末、將近酉時。
  他隱約記得自己暈過去了。烏頭雖然有麻痺效果,仍無法完全抵過開膛剖腹之痛,手術中途他便不支暈厥,原以為就此命喪異鄉,卻被那不足笄期的小姑娘從鬼門關前扯回來。
  柴扉帶著咯吱聲響,顫巍巍的很是吃力的敞開。小醫仙手不抖、足不顫、臉不紅、氣不喘,輕輕鬆鬆搬進半個浴桶大小的木盆,熱水盛了八分滿,冒著白絲絲的霧氣。
  雖然隱約猜出個大概,賈捕頭仍不敢置信,期期艾艾問道:「敢問姑娘,這裡是……?」
  小醫仙擰乾浸在水中的白布巾,衣袖捲至肘處,露出一截玉臂,被熱氣蒸得紅潤。「我在品神閣外找了間廢宅,人煙罕至,不意被人察覺,你在此安心養傷便是。」
  「本官……在下只記得姑娘替我取出了竹竿,此後便毫無印象,難道說……」
  小醫仙瞟看他一眼:「自然是本姑娘搬你出來的。」
  搬‧來‧的。
  一個小姑娘,將百來斤的人一路搬來此地,那得是怎樣的神力。
  小醫仙臉上微微一熱,單手插腰說道:「怎麼,覺得我一身怪力,好生粗魯?本姑娘自幼便是如此,你待怎地?還是覺得本姑娘明明有這身怪力,還裝模作樣的壓不住人?要不是怕扯壞傷口,你道我還壓不住你?」
  賈捕頭不大理解這種女孩兒家的羞赧,嚴肅了面容,說道:「本官……在下豈敢。天生神力有何不好?若非小姑娘相救,我已是閣中枯骨。」
  小醫仙盯著他半晌,噗哧一笑:「這麼嚴肅作什麼?那些東西我聽得多了,不過是隨便問問。」說著便湊到床邊,持著熱毛巾,伸手欲解賈捕頭衣衫。
  賈捕頭慌忙掩住,說道:「不敢麻煩小姑娘,男女授受不親……我自己動手便是!」
  小醫仙倒是毫不在意,說道:「醫病之前無所謂男女。你傷勢仍重不能起身,況且這創口碰不得濕,交由大夫代為清潔理所應當。本姑娘都不怕,你一個大老爺羞個什麼勁?」
  賈捕頭只得作罷,默不吭聲的任由對方清理胸頸肩腋各處,拆去腹部繃帶,小心拭去創口邊的髒污,重新上藥裹好,眼見一雙妙目緩緩移轉到下身,忍不住衝口道:「這個……就不必了吧?」
  小醫仙嬌俏的皺了皺鼻子:「放心,我本也沒這打算。」一派輕鬆的端起木桶,進了隔院,不多時又端來一碗白粥、一碗黑乎乎的湯藥,將人扶起坐定,勺子「叮叮」的敲了碗沿幾下,宣布道:「先喝粥,再吃藥,等會兒本姑娘有事問你。」
  賈捕頭接過粥吃了一口,正打算回應,卻不由自主地舀起第二勺、第三勺。小醫仙笑嘻嘻的望著轉瞬間掃淨的粥碗,很是得意:「如何?我煮粥的手藝,吃一個讚一個,從沒被人說過差勁!」
  賈捕頭苦笑著拿過藥碗,說道:「確實如此……不知姑娘有何事相詢,只要無妨義理,本官知無不言。」順手喝上一口,隨即被苦澀藥味嗆的一皺眉。
  小醫仙笑道:「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看你從品神閣出來,傷得如此之重,想必是見著閣主了。那閣主長的什麼樣子?和傳聞的一樣俊美麼?」問及閣主面貌時,鳳目中精光一閃,有些陰陰的,賈捕頭正好被藥湯苦得直擠臉,並未注意到瞬息間的表情變化。
  「說來慚愧,本官僅是遭宵小誘騙進閣,未曾見到品神閣主,更無從知曉其相貌高矮。」他放下空藥碗,沉吟道:「不過那賊子如何知道閣中機關運行,這點倒是令人生疑。」
  小醫仙雙眼一亮,追問道:「什麼賊子?長的什麼樣子?」
  賈捕頭雖奇怪這小姑娘怎麼老在意別人的樣貌,礙於對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隨手要了紙筆,略略畫了個人像,忍不住又換回了官腔:「這賊子應當是江湖大盜『燕過無痕』的徒弟『穿堂燕』,擾民亂國,目無法紀,至今逍遙法外,如能查獲成功捉捕,必有重賞……」
  小醫仙上下打量著畫像,總覺得這人……很眼熟啊?
作者碎碎念:賈捕頭很糾結於自稱,其實作者也很糾結......做官的到底甚麼時候會說本官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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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戛
苗戛
明明頭貼放著貓咪,個人頁面裡卻只有滿滿的武俠小說,不知道算不算照騙σ`∀´)σ 想當作家的愛貓人士,創作以武俠通俗小說為主,只有在文章更新時間改動,以及終於照到貓咪萌照時才會更改自我介紹!如今正式被現實(包含我那可愛的功課與畢業壓力)打倒處於無限期停更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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