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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在閱讀|《戲如人生》:似戲非戲,戲裏戲外的眾生百態。

2021/02/18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克里斯豪斯《戲如人生》
圖|一木工作室噗浪
戲如人生,人生如戲。
似戲非戲,戲裏戲外的眾生百態。
3+1 位角色,一季一場戲,實驗劇場後未完待續的人生故事。

帶著故事踏入劇場的他們

這是一場由觀眾為主導的一對一演出。演員依觀眾的要求扮演任何人,藉演出重現或預演某些場景;沒有劇本,沒有排練,全由觀眾提供的相關資訊作事前準備、臨場發揮,如此完成每三個月一輪、為期一年的表演。
於是,我們在這樣的設定下,透過演員袁子君的詮釋,一起走入幾位觀眾的人生。
一個猶豫著是否要告白的年輕學生、一位與跨性別女兒決裂的母親、一名喪偶的中年男子,以及,前來「找一個很重要的人」的「他」。每個角色都帶著故事來,他們說的卻也不止是故事。
那種感覺有點微妙,《戲如人生》像小說又不像小說,儘管我們與作品裏的人們又隔了一位演員,藉子君去揣摩角色心境與觀眾一同演出,作為旁觀者(讀者)感受到的衝擊竟絲毫不減,完讀後的餘韻悠久而綿長。

當竹馬不只是竹馬

「你聽我說完這段話,不管有什麼感覺都先別說出口,好嗎?」
是怎麼樣的一個世界,才會讓一個男孩因為戀愛的感情而如此恐懼。
年輕的天佑與夏晏很可愛,從小一起長大的兩人跨出好友的界線成為情人,這在耽美向作品裏也許是老哏,可在現實生活中每一段這樣的關係肯定都有著不少掙扎,萬幸天佑與夏晏不僅有彼此,更有來自家庭的嘗試理解與支持,為他們在社會敵意撲上來之前先撐起一張善意的保護傘。
帶點稚氣的青澀少年味,在摸索間一同成長,這對小情侶可以算是整部作品的開心果吧,有他們在就有歡笑,家庭諮詢那部分也是可愛到不行,子君辛苦了 xD。

身體和靈魂不一致時,怎麼辦?

「我沒有女兒。」
「你要怎麼樣才會相信我真的生錯了身體呢?」
第二組是與跨性別女兒決裂的母親,陳淑惠與陳昱婷的故事。母親帶著不解、甚至有些忿怒與指控的情緒踏入劇場,與子君扮演的女兒展開對談。春、夏、秋、冬,一年時間四場戲,豪斯的文字輕輕巧巧,卻反覆碰觸、揭開母女倆面對彼此與對自己的矛盾,故事沉而不重,值得深思。
沒有人會選擇困難的路。
對陳淑惠如此,陳昱婷亦如此,或甚者,你或我在人生的某個時刻、某些選擇也是如此。謝謝陳淑惠願意走進劇場,她讓子君的這句話背後不是只有無奈,而是給予那些不在主流價值觀裏的人們有了停止質疑自己的勇氣。
她們的故事讀起來很揪心,特別是照鏡子那段;這對母女後續的發展很教人驚喜,我自己很喜歡,保留一點點閱讀體驗,這裏就不劇透了:)。

活在過去的男人

「我只是怕有一天會忘記你做的菜是什麼味道。」
「只有待在這個城市、待在我和你的領地中,我才能安心。」
第三個故事展開得有如閒話家常般輕鬆,實則滿是遺憾與放不下。話題是近況亦是往事,仲禮將痛苦埋在深處,表面上說得輕描淡寫,飾演亡夫章子敬的子君鼻酸得語塞,我也讀到整個人非常難受。
那張看似波瀾不驚的面孔,底下不知道藏了多少痛苦。他就是這麼一個表裡不一的人。
後來仲禮的生活開始有了一點點變化,也許他是有所期待的吧,然而卻在嘗試前進的同時發現子敬的影子無所不在。也許是陽臺上幾盆植栽、隨手一支杯子,又或熟識店家的一個眼神一句話,無論仲禮接受也好,否認也罷,子敬的死已是事實,但這種由日常猝不及防撞上過去的痛真的好痛。
而以年齡回推,再由仲禮不算多的話裏我們可以拼湊出他和子敬的過去。
性少數一直都在,並不隨著社會前進或後退變多變少。過去的他們愛得隱晦、愛得深刻,終究不得見天日的痛苦,在面對生離死別時顯得更加諷刺。什麼時候世界才會足夠友善,接納愛的每一種模樣?
仲禮的故事是我最喜歡也感到最心痛的。一開始我不曉得仲禮想要的是什麼,但也許在這四場對話與一年來的生活改變裏,他已經找到什麼了,但願他有。我不會說仲禮終於放下子敬,而是他在心裏總算安了一個位子給他,重新轉動起自己停滯二十年的人生,以及謝謝他這麼這麼愛子敬。

只是分開,不是分手。

「害怕什麼?」
「怕我變成一個不會想你的人。」
最後是主角子君與男友顧封的故事。從戀人到形同陌路,顧封帶著三年份的遺憾踏入劇場,「找一個很重要的人」。
與前三個帶著故事來的觀眾不同,子君是子君、顧封是顧封,沒有誰在詮釋誰,我們看著兩人彷彿少了一層遮蔽,得以更加直接地窺見他們的現在與過去,這種視角下,所有情緒變化細膩而濃烈,讓人感觸頗深卻也五味雜陳。
好在橫在兩人之間的誤會於第一場戲便解開了,看著他們在之後攜手將過往的疙瘩一個個挑起、剝開、解決或撫平,不管是對彼此、對顧母或是還沒有對方的過去,每一個修復過程都讓人十分感動。
所以我好喜歡子君和顧封互相念出未發送/未寄出的訊息的那場戲。
一來一往、一人一段,分開的距離、錯開的時間逐漸填上,原來的誤會也一點點解開,他們雖曾是彼此的壓力來源,但兩人之間的愛卻不曾消失過,儘管重逢時帶著多大的不安與小心翼翼,始終沒有人放開手,能夠緊緊牽著繼續往下走真是太好了。
不值得。沒有誰值得你放下自尊。
私心想特別摘這句出來,這是顧封與子君重新面對與顧母的關係時,顧封對他說的話。大概文字本身真的有力量吧,非常喜歡這句。

戲如人生,人生如戲。

「我有種自己真的成了他們生一部分的錯覺。」
「不是錯覺。你就是他們人生的一部分。」
隨著時間推到冬季,在最後一輪演出之前子君如是說,而顧封這樣回他。
顧封用一句話將子君拉出劇場,卻也用同一句話把子君帶進每位觀眾的人生裏,我想,我大概也是被這句話給敲回讀者身分吧,可是回頭再看作品裏的每一個角色,又覺得他們彷彿都是現實生活真實存在的人,正在世界某處繼續他們的故事。
於我而言,《戲如人生》是一部滿特別的作品,輕盈文字揉出細膩的情感,故事簡單卻豐富且深刻,寫作手法滿有意思的,也帶來十足新鮮的閱讀體驗。推薦給也想細品 LGBT 族群裏、家族間各樣人生的你:)
書名|戲如人生
作者|克里斯豪斯
設計|BAN
出版|一木工作室(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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