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慾望吞噬慾望,留下的一片血紅中透露出漆黑的光芒。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空洞中,透露出一線光明;試著伸出手去抓,卻把光線撕裂,天空破了一個大洞。
男人融化變成了女人,哭泣的女人變成了奇怪的淚人兒,影子般的獸鋪天蓋地吃食掉了全部。
跑呀跑,眼前看似沒有終點,周遭無止盡的牆壁出現了漩渦,一個轉身掉進了大洞,裡面是更多哭泣的人。
那裏面有誰?
看過的人,陌生的臉,沒有一絲指責的意味,可是為什麼,一起跟著流淚?
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ˋ欸欸ˋ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
意圖拉住周遭一個個往後倒下的人類,卻誰也沒能拉住。
哭得聲嘶力竭,撲倒在地,實則一點聲音也沒發出。這裡是靜音的世界。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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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大強醒來,臉上滿是淚痕。他悄悄走到門邊,看往廊道,時間是9:53分。才睡了不到一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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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點,被放出房間的趙大強領完唱名後取得的餐食,坐下,心裡悲傷,無以名狀。
他想起打給小傑,有很多話想說,卻沒有話能離開喉嚨,他想起家裡的家人,那時候還不曉得他們還聯絡了學校的人,他想起了許多遺憾和更多模糊的小悲傷。
今天是一個特別的日子,從今天開始,在特定時間,會有學校的實習生護士,到院房裏面一對一的和趙大強他們互動。
應該是實習生,應該是護士,其實趙大強也不清楚他們的來歷,只曉得他們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大學生年紀,很青澀,穿著刻板印象那種護士服和護士帽,很有活力的樣子。
不曉得為什麼,在聊天的時候,趙大強講起了小時候被欺凌的故事,他和珍視的人吵架的故事,然後哭了起來。
等他平靜下來,他說,我覺得那個和我吵架的人,也應該進來。或許還是抱持著可以幫別人同理的想法,趙大強自己的爛攤子都還沒解決,他就又天真的以為可以幫助誰。人是無法完全同理他人的,尤其那個人沒有想要被你同理的時候。
戴著口罩的小護士,認真地看著他,圓圓的眼睛瞳仁黑白分明。她沒說什麼,僅僅是聽,偶爾表示有聽到,在趙大強哭出來的時候,有點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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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趙大強又醒過來,好像又是另一天的事。他沒事就不停睡覺,封閉的窗戶,沒有日曆的空間,讓他忘記了時間,或者是說,不得不失去了時間概念。
偶一為之的放風時間,柵欄外的藍天,也不再如以往使趙大強感到渴望。終歸是出不去的。
為什麼吵架?為什麼難過又為什麼消極生氣,在失去了時間和自由感的時候,情緒也沒有太大的意義。
有些人打了別人,因為那個人屢勸不聽撈他的蛋,於是被關進約束房裡,一個更小的空間;有些人因為一時生氣,把手伸進電風扇裡,又變魔術似地將劈斷風扇的手完好無缺拿出。
他以為他們相愛,結果他把他的外套丟在地上;她說沒有人愛她,一臉神秘的說她偷偷的在當妓女。
這些事都是什麼事?又都怎麼樣?
就算趙大強平時一臉平靜,睡覺的時候也會有人莫名其妙把他放在一旁的眼鏡拿走,到奇怪的地方。所以他曾經誤會一個慣犯拿走他的東西,結果是誤會。於是他更加平靜,想著:就當作是觀察,取材的一種途徑。
但是他又哭了,為什麼?
他想出去,也想離開。但是該去哪裡?為什麼進來?
他看著幾乎是只增不減的病友因著形形色色的原因被送進來,更加確定自己是自己走進來的,他說過,好。諮商師問他,你要不要住院,第二次還第三次的時候,他說,好。
像是奇怪的斷片,他從一個橫跨世紀的春秋大夢醒來,卻在比後來還要後來的某天,想起自己究竟喝了什麼酒。
接下來的都是細節不用太著重描述,趙大強想著,但卻有一些事是不用紀錄也會深深烙印在腦海裡。比方說,他被求婚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