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嚴選
幻影、無瑕、宗師,傑里比達克(6月28日壽星)

『音樂不是聲音,音樂是一種「無」...是在某種條件下,能夠從聲音中得以產生的東西。』
幻影、無瑕、宗師,傑里比達克(Sergiu Celibidache,1912-1996),6月28日知名壽星。
名列當代古典音樂圈不朽指揮家之林,傑里比達克,一個內行發燒友口中深蘊東方玄學、禪機思維的的名字,誕生在東歐羅馬尼亞的亞希(Iași)。起初在擔任地方行政官僚父親的期盼下,他有機會能踏入政治圈,依循其父的腳步,但後來隨著興趣使然,傑氏選擇前往法國巴黎和德國柏林修習專業指揮學、數學與哲學,並在師長的引薦下,接觸到了東方佛學和禪宗思想,也進一步改變了他固有東正教思維下的世界觀與價值觀。
西元1945年5月,也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甫落幕之際,由於當時擔任德國「柏林愛樂」(Berliner Philharmoniker)藝術總監的福特萬格勒(Wilhelm Furtwängler,1886-1954)其疑似納粹戰犯的身分遭到盟軍法庭的起訴,並依法停職接受詳盡的調查,故在群龍無首的情況下,原本由參與過反納粹地下行動,同時精通俄語的波查德(Leo Borchard)接下首席指揮一職…
但萬萬沒想到,就在同年8月,一場突如其來的溝通與理解意外,波查德竟不幸慘死於美軍占領區哨站士兵的槍口下,這也讓年僅33歲,剛取得博士後研究學位的傑里比達克獲得青睞,在盟軍臨危受命的請託與矚目中,接下了柏林愛樂常任指揮的位置,用以接替舉行過22場音樂會即別世的波查德;透過傑氏認真不懈的堅持,強調團員正式登台前必須完成最少10次的嚴謹排演,柏林愛樂得以繼續維持住高水平的頂尖演出,更不辱「第一天團」之盛名。然而,帶些專制與苛求的領導方式,卻也埋下了他與多位團員日後產生意見衝突的因子。
兩年之後,福特萬格勒終於恢復了清白之身,重獲自由,兩人攜手合作,共同管理此一象徵當時新西德文藝復興,文化展演工作的領頭羊!但作為西元1952年以降柏林愛樂所封予的「終身首席指揮」,福氏與被眾人認定僅是「過渡指揮」的傑里比達克,不論是在曲目詮釋、帶團風格上,似乎連友誼也悄悄出現了難以言喻的板塊位移…
西元1954年11月,福特萬格勒安詳辭世。
雖然謠言、耳語四起,但媒體界、音樂界都斷言,柏林愛樂下一任的藝術總監或首席指揮位置,毫無疑問將交棒到傑里比達克的手上,因為他有經驗也有實力,能夠延續福氏的音樂信念,也較能夠符合樂團的倫理傳承。
再一次,萬萬沒想到,最終人選讓專家們跌破眼鏡…卡拉揚(Herbert von Karajan,1908-1989),是,今日大家耳熟能詳的卡拉揚,如同黑馬般「篡位」(!?),擠掉了傑里比達克,成為了樂團繼任的首席指揮,並接著展開緊鑼密鼓的美洲巡演計畫。
時序進入二十世紀六零年代,伴隨錄音室收音技術的穩健發展,以及攝影裝備的日新月異,古典音樂迎來了史無前例的空前盛世,身為擁有罕見「政治家與企業家」(沒有不敬的意思)手腕的藝術家,卡拉揚與柏林愛樂的黃金組合,各種錄音(歌劇、交響曲、宗教音樂)加上全球巡迴演出,彷若如魚得水般,短短幾年之內,柏林愛樂儼然躍居成地球第一天團,「卡拉揚」三個字,也幾乎等於是古典音樂的化身...
是無法傾訴的痛楚吧?覺得自己失去舞台的傑里比達克,離開了傷心地柏林,從義大利(羅馬、米蘭)、丹麥到瑞典,一個城市到一個城市,長年輾轉於世界各國的國家級(國立或皇家)管弦樂團,擔任首席客座指揮。浪人生涯之餘,他也和歐陸幾個主要廣播樂團維持著定期合作的計畫。
與鋼琴家米開朗傑里的合影
除此之外,傑氏不願意將自己的音樂演出賦予過度商業化的色彩,因此他非常討厭錄音室的版本,更直言唱片只是僵死的文獻,絕不能和活生生的音樂畫上等號,他亦覺得唱片裡所收錄的聲音,縱使工程師技術再佳、設備再卓越,依舊猶如速食罐頭裡的青豆一樣,缺乏生命力(嗯?),因此傑里比達克毅然放棄了多個足以與卡拉揚抗衡,能夠與柏林愛樂一別苗頭的國際錄音合約。
卡拉揚,無人不知,鎂光燈前的KING,熱愛錄音的媒體寵兒,無數樂迷眼中的『指揮帝王』;傑里比達克,知者漸少,更逐步從絢爛的燈光前淡出,不想當音樂生意人,只追求實際存在的聲響。少數,真的是少數又死忠的傑氏追隨者,心中可能有無比的不滿與怨恨,於是尊稱他...
『幻影帝王』、『幻影指揮家』,就像是卡拉揚的影子一樣,靜靜地在另外一個沒有商業計算的舞台上,無聲演奏著「隻手之聲」,音樂不是聲音,音樂是一種「無」,菩提本無樹,又何處惹上塵埃?
Rimsky-Korsakov: Scheherazade - Celibidache, RSS (1982)
就這樣,過了整整38年,直至西元1992年3月底,在卡氏奠基個人無法超越的歷史定位,乘著金色馬車傲然離世下,傑里比達克,或許一個早就被遺忘的名字,在時任德國聯邦總統魏查克男爵(Richard von Weizsäcker)的邀請下,重返柏林愛樂…
首次,嗯,應該是回歸故土的公演,傑氏帶給了台下聽眾們截然不同於卡拉揚戲劇演繹的張力與音色,這位四海雲遊、深入佛學的指揮家,歷經多次排演與柔性溝通,藉由潔淨透明的音質,忠於原譜、不帶矯情的詮釋下,伴隨微妙的化學作用默默牽引著,剎那之間,彷彿還原了那數十年的空白,回到了西元1954年的夏末…
95分鐘,布魯克納(Josef Anton Bruckner)的E大調第七號交響曲(Symphony No. 7 in E major, WAB 107),傑里比達克指揮著「半神半痴」(馬勒形容布魯克納)的經典名曲,一舉穿越了時空隧道,踏上曾一手扶植起來的柏林愛樂舞台;很多專業樂評親臨現場,紛紛感動地說道,此番場景,也許是西元二十世紀古典音樂界最令人激動的一刻。
Celibidache in rehearsal with the Berliner Philharmoniker
4年之後,傑里比達克悄然告別了人間,84歲的人生旅程,留給吾人...至今有點感傷的思念。
璀璨的万華鏡下,365+1,點點繁星在夜空裡閃爍著,似嘻笑或沉思,編織成璀璨奪目的銀河千景。有歷史的世界是幸福的,否則風花雪月終歸虛無飄渺。流逝的時光,潺潺細水,取一瓢的點滴拾遺,悄然偶遇的時空現場,我們都是舞台上的主角,看哪!芸芸眾生,每一天來到世間的人物群像,名為啟明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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