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BL] 浮光掠影，只與你攜手平凡 Chap.7 想你

在宵夜之約後，方文庭傳來的訊息變多了，貼圖也愈來愈放肆，原本還有點矜持，現在彷彿被按下了什麼開關一樣，愛心啦、抱抱的貼圖直送不誤，每每看得何平偉一顆小心臟跳動紛亂，他覺得再這樣下去他要心律不整了。

但五十步笑百步，何平偉自己的貼圖庫存也是明顯增加，什麼「不花錢在這種無用的東西上」的原則早就不知扔到哪去了，只是他終究臉皮比較薄（相較此刻又傳了個「我好可愛」貼圖來的某人），有任何曖昧氣味的貼圖他從未用過，只是使用頻率變高了而已。

其實他不是不想用，他跨不過自己那道檻。

好歹活了20幾年，怎麼可能沒有曖昧過？但過去他永遠在萌芽期就把所有可能性掐死，不讓自己有一點點失序。原因很簡單，動了真情之後要面對的現實問題，他承擔不起。

而生活封閉加上性格自閉，使得何平偉總是遇到和自己相似的對象，偏偏他很討厭自己的性格，辣手摧毀愛情花苗一點也不困難。

但是方文庭不一樣，他和何平偉堪稱天秤的兩端。何平偉內向，方文庭外放；威寶是文科人，方文庭是軟體工程師；威寶穿著素淨，方文庭配件不離身；何平偉把自己牢牢關在櫃子裡，方文庭隻身站在陽光下，周圍連塊木頭都沒有。

而這道陽光正強勢地透過門縫，在何平偉的櫃子中散落幾束明亮，溫暖得令人嚮往。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一旦回應了對方的曖昧，就等於向他出櫃，把自己最大的秘密暴露在他面前，萬一方文庭不值得信任呢？他們也才認識不到三週，他怎麼已經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了？自己真的想跟他曖昧嗎？或應該問，方文庭是認真的嗎？自己又是認真的嗎？

認真的要談戀愛嗎？

不管自我激辯多少次，最後都會回到這個問題，來自威寶（以及程月）的靈魂拷問：只是談戀愛不行嗎？

太難了，坐在經濟艙座位上，戴著頭枕眼罩卻睡不著覺的威寶心想，都快30歲了，不能懷抱只是談個戀愛而已如此瀟灑的想法，感情要好好看待經營，所以起步是最重要的。

只是面對方文庭每天的撒嬌打滾討拍裝可愛，他真的好幾次差點一腳踩進粉紅泡泡裡，因為方文庭不只是文字和貼圖攻擊，時不時傳來語音訊息，那撒嬌的鼻音和語氣說有多生動就有多生動，何平偉都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一點一點地軟化。

還有止不住的心動。如果人這一生的心跳數是固定的，何平偉覺得自己可能要短命了。

就在方文庭抱怨兩人上次吃宵夜已經過一週了，這週無論如何要陪他吃飯時，何平偉接到出差的消息，要去上海兩週。這對煩惱不已的威寶來說簡直是及時雨，因為他現在心很亂，根本無法平心靜氣地和方文庭見面。

我需要時間想清楚自己的感覺。

文庭（氫氫）：你說你要去多久！兩週！兩週！！！

（生氣了哄不好的那種.貼圖）

Ping：…又不是我可以決定的…

文庭（氫氫）：（語音訊息）

文庭（氫氫）：（語音訊息）

文庭（氫氫）：（語音訊息）

文庭（氫氫）：（你不懂這種感覺.貼圖）

得知要出差的那天，何平偉一直拖到下班後才告訴方文庭這個「噩耗」，因為他有種會花很多時間哄人的預感。這感覺也讓他小小自我掙扎了一下，是說兩人又沒什麼關係，怎麼就一個會鬧要糖吃，一個甘心給糖吃呢？看著對方讀完消息後連珠砲似的語音轟炸，何平偉輕嘆一口氣，默默戴上了藍芽耳機，點擊播放前，就已忍不住唇角的笑意。

文庭（氫氫）：你怎麼可以去這麼久！你什麼時候去！幾點的飛機！那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你！

文庭（氫氫）：我好可憐喔！哪家公司這麼黑出差要兩週的不都是兩天嗎！你去上海幹嘛！你自己去嗎？誰跟你去！

方文庭的怨氣透過電子訊號高八度地傳送過來，何平偉都可以看到對方氣急敗壞的樣子，那雙好看的眼睛肯定瞪得很大吧？今天他穿什麼衣服呢？如果帶了垂墜式的耳環（沒錯，方文庭有這麼騷包的耳環），可能會隨著他的激動一直晃來晃去吧，就不要晃掉了。啊，可能還癟嘴，唉喲真是個小孩子。

何平偉笑著聽完兩則語音，但聽到第三則時，他的笑容先是僵了一下，然後心跳突然加快，清楚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都熱了起來。

文庭（氫氫）：那我怎麼辦我們已經一個禮拜沒見到面了耶！你都不考慮我的心情！我這麼想你！

「你不要這樣，我會當真的…」細弱的自言自語從何平偉的薄唇中溜出，他的手按著胸口，現在他知道所謂「心臟爆擊」不是迷妹誇大的用詞，他覺得自己的心臟正在瘋狂捶打著胸腔，一時之間甚至有些呼吸困難的錯覺。

按掉螢幕，把手機放回口袋，他需要冷靜一下再回覆方文庭，更要釐清下自己的感覺，因為…

文庭（氫氫）：到旅館了嗎？累不累？

方文庭算好時間，在何平偉下飛機抵達旅館沒多久就發訊息給他，他承認自己有點黏人了，但這不能全怪他呀，誰叫何平偉無論他怎麼胡鬧都順著他，雖然常常回他點點點，他也硬是從那一串刪節號中看出了一絲絲寵溺的幻象。喔不，才不是幻覺，真的覺得他煩就不會回了好嗎？這種疑似被寵的感覺讓他欲罷不能，克制不住想要往前不斷試探的心，就像那天發出去的語音訊息，他就想看看如果說了想他，何平偉會有什麼反應。

況且他是真的想他。

方文庭翻著兩人的對話，自從那次約吃宵夜以來，他是愈來愈放肆了，撒嬌耍賴什麼都來，送出去的貼圖也愈發大膽，而何平偉的回話也變得比之前活潑了，在他的循循善誘之下，何平偉看來也是購入了不少新的貼圖，只是至今還沒看到他發送任何一個帶有曖昧意味的圖，有點可惜。

是害羞嘛？還是…感覺還不夠？

國中就意識到自己的性向，高中交了第一個男友，往後的日子，方文庭談了好幾段有長有短的戀愛。他很清楚自己的性格和喜好，也多半順著感覺走，但隨著年紀漸漸大了，他了解所謂「感覺」，是大腦經過分析後的理智判斷，並不全是情感驅使。但，「衝動」往往跑在感覺前面。

於是，他衝動地約了何平偉吃宵夜，衝動地傳了第一則語音訊息給他，衝動地發了曖昧貼圖，衝動地對何平偉撒嬌，衝動地說想他。

而使他衝動的原因，是那個男孩超乎他想像的可愛。

他一直都喜歡害羞的人，何平偉正是如此，但不僅僅是害羞這點，何平偉的長相也很合方文庭胃口，以男生來說相當好的膚質，白淨但不是蒼白；薄薄的嘴唇時不時因為方文庭的胡鬧而憋出一線笑弧；一雙明亮的眼睛，儘管常常移開視線，但當注視著自己時，裡頭的認真和清澈，讓他想要捧著對方的臉再看久一點。他也喜歡何平偉身上帶著書卷味的氣質，更喜歡何平偉聊到兩人共同偶像時那興奮的樣子，活脫脫一個小迷弟，要不是自己也是CC的粉，恐怕都要吃醋了。

想見他。

愈是回想男孩的臉，方文庭愈怨恨何平偉的公司。出差兩週再加上先前兩人太忙見不上面的一週，他這是要將近一個月見不到何平偉，簡直太過分了啊！這樣是要怎麼追？

沒錯，方文庭已經決定要認真追何平偉了。他也說不準是哪個moment觸動了他的心，但當他看著眼前的男生躲開他的視線，低下頭吃東西，唇角卻微微上揚的時候，他感覺到自己瞬間的失神，想要把這個畫面私藏起來的心情開始生根，迅速發芽、結幹，盤踞了他的心房。

喜歡的感覺總是來得突然，而方文庭欣然接受。

手機震動了一下，何平偉回訊息說到飯店了，方文庭突然遏止不住想見他的衝動，對著聊天視窗打出一串字：

文庭（氫氫）：我想看你房間～

他覺得自己有點壞，何平偉剛下飛機又拉車到旅館肯定累了，自己提出這種要求實在不體貼，可是他好想好想見見何平偉，就算只是見到他在的環境也好，這樣也感覺離他近一點。

文庭（氫氫）：啊！還是你累了想休息？不然你去休息吧？

Ping：不累啊，但我房間也沒什麼好看耶很一般啊

文庭（氫氫）：我就是想看嘛，不然你自拍一張給我看

Ping：……不要，好丟臉

方文庭哈哈大笑，他完全可以想像何平偉一臉窘迫的樣子。不願意自拍啊，那…

方文庭從來不懂得拐彎抹角，唯有打直球，才能一步步攻克眼前這個害羞又彆扭的可愛鬼。

「Yeah, I’ll be in Shanghai for about a week, back to New York, and then go and stay in Taipei for 3 months. Nope, I’ll be sharing a room with a colleague. Nope I haven’t met him yet. In fact, I haven’t met any of my future co-workers haha.（嗯，我會在上海待一週，回去紐約，然後去台北待三個月。不是，我會跟一個同事住。沒有喔，我還沒見過他。其實我未來的同事一個都沒見過哈哈。）」

藍牙耳機裡傳來對方的問話聲，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有點不放心，問了許多問題，Christ一邊收拾行李，一邊耐心地回答。他理解對方的擔憂，畢竟自己之前的狀態確實很令人擔心。

「Mom, relax, I’m fine now, really. I’m totally over him.（媽，放輕鬆，我現在沒事了。我已經完全走出來了。）」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 ：「This new job will keep me so occupied that I won’t even have time to think of him, alright?（這份新工作會讓我超忙，忙到甚至沒時間想到他，好嗎？）」

電話那頭終於安靜下來了，Christ嘆口氣，再安慰幾句結束了通話，他反而停下了整理行李的雙手，站在原地環顧了一下房間。曾經這裡住著兩個人，一房一廳一衛的空間裡壅塞著所謂「幸福」，每個角落都是兩雙手共同佈置的痕跡，成對的用品、一起旅行時買的壁畫、錶著框的合照。˙

如今看著卻令人窒息。

「Gotta get out of here…（得離開這裡）」Christ全身無力地慢慢蹲了下來，將臉藏在雙臂之中，閉上了眼。

既然選擇了結束，就算再痛也要硬撐著走下去。

「靠！」何平偉瞪著手機螢幕上的視訊通話邀請忍不住罵了一句，手機不肯休止地震動著，彷彿傳達了來電者的執著，但這要他怎麼接？朋友之間一般會視訊的嗎！他連跟江月都不這麼玩了，更何況是這個讓他心動的人！

手機還是不停的震動著，眼看就要自動掛斷了，何平偉不自覺地腳步慌亂地在房間碰來撞去，最後衝到鏡子前單手焦急地理理頭髮，清一下幻想中的眼屎，深呼吸一口氣，然後…震動停止了。

「…靠…」這下好了，怎麼解釋？就說去洗澡了沒聽見，不對啊一秒前才回的訊息，這麼說也太假了。說我很狼狽不想視訊，要說不想嗎？他會不會不開心啊？那…打回去？這種情況到底該怎麼辦啊？

何平偉陷入慌亂之中，剛才的慌亂是害羞又興奮又不知所措，現在的慌亂則像是小孩闖了禍之後不知道如何面對爸媽的心情。他腳一軟坐到床上，手機還握在手裡，突然，又震動了起來。

何平偉幾乎是下意識地立刻按下接聽，然後在螢幕上看到自己的臉時瞬間清醒，一個反手把手機壓到被子裡，空閒的手摀住了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接了視訊地睜大眼睛，不爭氣地臉紅了。

文庭（氫氫）：…..何平偉？你人呢？怎麼不見了？你還好嗎？

文庭（氫氫）：你在哪裡？喂…hello?…摩西摩西？

「噗。」何平偉嗤笑出聲，他覺得自己真的是太慫了，連視訊都不敢，但他真的很害羞啊，平常連自拍都很少的人，面對鏡頭他很不自在的。可是，內心除了彆扭之外，有個聲音一直慫恿他把手機舉起來，他知道那是在說，他也很想看看方文庭的臉。

深呼吸一口氣，他鼓起勇氣拿起手機，正要開口說「嗨。」卻傻在原地。

螢幕上哪有方文庭的臉，不，應該說，那上頭不只有方文庭的臉，還有他裸露的上身，只掛了一條毛巾在肩上，甚至他的頭髮還濕噠噠的，而這個人正在單手托著下巴，噘著嘴，皺著眉，透過螢幕投射不滿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