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柾泰肉】人資與總監的秘密情事 05

田柾國從沒想過自己會跳海玩命，而且還是為了救他最痛恨的男人。

跳落斷崖的瞬間他感覺自己正在展翅翱翔，只是方向朝下，通往深不見底的海裡。

他知道自己找到金泰亨的機率極為渺茫，無異於大海撈針，但上蒼似乎聽見了他的祈禱，當他漂流許久，體力快要耗盡時，他被附近開著小船釣魚的男子救起，上船後赫然發現橫躺在座椅的人就是金泰亨。

「你怎麼會在這裡？」田柾國指著面前釣魚的江湖密醫驚訝問道。

「我來附近採擷藥草，順便釣魚，誰知道有兩個笨蛋吃飽太閒自己跳海。」金碩珍的語氣相當無奈。

「他現在怎麼了？拜託你快點救救他！」田柾國伸手撫摸金泰亨的臉頰，異常的冰冷。

「放心，我剛剛已經人工呼吸救活他了。」金碩珍故意說出這個醫療細節，用眼角餘光瞄向田柾國醋勁大發卻又礙於現實不得不妥協的尷尬面容。

「那他之後會醒來嗎？會不會有後遺症？能不能正常生活？」愧疚與焦慮如大海般湮沒了田柾國，他雖然已經復仇成功，卻完全開心不起來，甚至覺得自己才是更十惡不赦的罪人。

「我跟你說，這次醫療經費充足，手邊也有不少珍貴的藥草，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讓他康復。」平時嘻皮笑臉的金碩珍此刻嚴肅凝視著金泰亨失去血色的臉龐。

從那天開始，田柾國每天下班之後都以跑百米的速度飛奔去病床前照顧昏迷不醒的金泰亨，就連金碩珍的診所助理都認識他了，因此他不需要預約就能直接進去病房。

「唉，原本想說金盆洗手，不再無照行醫了，但你一直拜託我，還去我掃廁所的門口堵我，我也不好意思拒絕你這執著的年輕人。」從金碩珍去大黑娛樂應徵清潔人員的那天開始，田柾國就要求他徒手治療閔玧其的嗜睡症，還要求他恢復金泰亨的記憶，甚至要全公司的人都說實話以便抓出臥底，現在又命令他一定得醫好金泰亨，否則直接開除不付資遣費。

「還以為你這江湖密醫只是在路邊擺攤幫人看病，沒想到居然在高級地段開設了像樣的診所。」田柾國第一次踏入金碩珍的私人診所時還以為是小型醫院，輪椅、病房、手術室、復健器材、兒童玩樂區、咖啡機等設備樣樣齊全。

「有時候我會接大金主的案子，賺一波可以懶一整年。」金碩珍翹起二郎腿，指著田柾國憔悴不堪的臉，「我才不要跟你一樣，為了工作跟愛情，把自己搞得那麼狼狽。」

聽到愛情二字田柾國彆扭地玩起了頭髮，將視線轉移至手中已經見底的咖啡杯，「欸，金醫師，你覺得金泰亨什麼時候會醒來？」

「就跟你說了，心病只能心藥醫。」金碩珍淺嚐一口黑咖啡，苦味繚繞舌根，「搞不好你一天不出現在他床前，他就會醒來了。」

田柾國差點忍不住往金碩珍臉上搧幾巴掌，但仔細想想他的話也不無道理，要是自己昏迷多日一睜開眼就看見害自己淪落至此的仇人，恐怕也會吐血身亡吧？

＊

已經是公司所有人的田柾國請了長假，江湖密醫金碩珍也忙於醫治金泰亨，差點氣死了成天昏昏欲睡只想推工作給田柾國去做的閔玧其。

閔玧其甚至得代替田柾國面試新人，生性懶散的他連履歷都不想看，就隨口詢問應徵者一個極度符合其現況的問題：「如果公司裡能力高強的同事都不在了，只剩你一個人要面對所有鳥事，你會怎麼做？」

「嗯，我想我會幫他們做事吧，因為我大學分組報告的時候，即使組員不做事，我也會幫他們做完。」

「很好，你錄取了，待會請來我辦公室，這邊有堆積成山的工作要派給你，年輕人好好努力啊，將來賺大錢買車買房養全家。」閔玧其暗自竊笑，終於找到一個奴性高強的好員工。

＊

徹夜未眠的田柾國掛著如半個黑膠唱片般的黑眼圈守在金泰亨病床前，他不願錯過金泰亨的每個呼吸與心跳，心電圖的每波起伏對他而言都是莫大的希望。他殷切盼望金泰亨早日甦醒，卻又擔心他一醒來就看到自己而難受。

心緒雜亂的他狠抓了自己的頭皮，思考自己該不該繼續待下去？還是說離他越遠越好呢？

「唷，你這個殺人兇手還有臉每天出現在這裡？」本身財力足夠雄厚的金南俊雖然已經認賠離開公司，但他放不下金泰亨，因此對綁架了他又害他落海昏迷不醒的田柾國充滿敵意。

金南俊無意阻止田柾國探望金泰亨，但不允許他每天霸佔金泰亨病床邊的家屬座椅。

田柾國並沒有反駁金南俊對自己的指控，只是挑了他的語病加以反擊：「他還活著，而且總有一天會醒過來，所以我並沒有殺人。」此話一出田柾國又覺得自己的發言相當厚顏無恥，明明自己就是害他差點沒命的元兇，憑什麼如此理直氣壯為自己的罪惡開脫？

「請你離開這裡。」金南俊看似禮貌的語氣卻潛藏著鋪天蓋地的憤恨。

即使田柾國預想過金泰亨不願見到自己，但在他恢復意識之前田柾國都不敢離開金泰亨半步，深怕他忽然停止心跳或是病情惡化，於是他豁出去無情反咬金南俊：「呵，你有什麼資格命令我？你現在已經不是我的上司。」

「就憑我從來沒傷害過金泰亨。」金南俊一句話就讓田柾國腿軟心虛，彷彿原本踩得穩當的地板瞬間被挖空，掉入了無止盡的懊悔深淵。

「你可以滾了吧？再不滾我就叫警衛來。」金南俊甩了田柾國一個耳光，打偏了他慌亂呆愣的俊顏。

田柾國並沒有還手，而是直接從座椅上滑落，碰的一聲雙膝跪地。

「拜託你，讓我留在他身邊。」田柾國自知身為兇手沒有立場繼續待在這裡，他只想慎重乞求金南俊不要趕他離開病房。

「夠了夠了，金泰亨可能聽得見你們吵架喔！我叫助理多搬一張椅子來，你們兩個一起陪泰亨，誰也不用跪著，否則多委屈啊！」金碩珍親自巡房更換點滴，順便當和事佬處理這兩個男人的紛爭。

同樣擔憂金泰亨的金南俊與田柾國都不敢得罪負責救命的金碩珍，異口同聲地說了聲好。

＊

清晨的暖陽穿透窗廉縫隙，一條一條的橘黃晨光映照在雪白的棉被。

田柾國尚未清醒，昨夜的他終於體力不支，側著臉俯臥睡倒在金泰亨病床邊。

終於睜眼的金泰亨輕輕撫摸田柾國凌亂的髮絲，凝視他熟睡的側顏，在陽光的照射之下顯得更加立體而俊美。

他依稀記得田柾國昨日還在床邊與金南俊大吵，甚至跪著求金南俊不要趕他離開自己身邊。

田柾國眼角周圍的棉被已經溼了一大片，微翹的濃密睫毛間也殘存著幾顆淚珠。

「為了我而哭泣嗎？」金泰亨自從十七歲那年殺了田柾國父母而看見他崩潰痛哭之後，再也沒見過十年後的他掉過一滴眼淚，他難以想像原來那樣冷血無情的男人也會流淚，況且是為了他而流淚。

在金泰亨從昏迷到清醒的這段時間，過於龐雜的回憶片段頓時湧入原本一片空白的腦海，彷彿多條線路同時打結又觸電，使得他頭痛欲裂。

他恢復記憶了。

他憶起自己出身於一間破舊的孤兒院，不僅沒有家人，連朋友也沒有，同為孤兒的同儕都因為其出眾的外貌而排擠他。十七歲那年他成為了一名職業殺手，最後一個任務是親手砍殺田柾國債台高築的父母，但他無法狠下心殺掉當時年僅十五歲的田柾國，最終只是刺破了他的胸口，避開要害放他一條生路，但也留下了無法抹滅的疤痕。

那天之後他失去了記憶，如今他才回想起來，當時命令自己痛下殺手的男人，就是後來包養他十年的金南俊。

金泰亨在金南俊的公司作為掛名藝術總監的日子可說是渾渾噩噩，享盡榮華富貴卻也特別空虛，他並不愛金南俊，只是享受他對自己的好，而金南俊從不要求什麼，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下去。

直到田柾國進入公司，開啟了金泰亨最甜蜜的惡夢，當時的金泰亨任由田柾國玩弄感情、蹂躪身體、榨取金錢，最後連一條小命也差點被他奪走。

站在田柾國的立場，費盡心思報復自己這個殺人父母的兇手也是情有可原，但唯一令金泰亨不甘的是，他竟然曾經傻傻深愛著百般踐踏自己的田柾國。

「嗯，泰、泰亨？」田柾國睜開沉重的眼皮，與泰亨四目相交，「你醒了啊？」

金泰亨點頭，收回了原本撫摸田柾國測顏的小手，眼神極其空洞。

「你還好嗎？」田柾國立刻坐起身，握住金泰亨的手腕，卻被他面無表情地甩開。

兩人之間的空氣宛如凍結般，沉重而動彈不得。

田柾國原本以為金泰亨醒來時會痛哭流涕或大聲咒罵，沒想到取而代之的是冷淡與沉默，這比直接打人或罵人更令他惴惴不安。

他記得側臉和後腦杓都被金泰亨輕柔撫過，那絕非幻夢，餘溫就是最好的證明。

「你現在有辦法說話嗎？」比起金泰亨刻意對自己冷漠，田柾國更擔心他承受著劇烈的不舒服而難以言語，或是自己害金泰亨落海後變得殘廢。

金泰亨點頭，眼神從空洞轉為肅殺，「去死。」

「什、什麼？」田柾國不敢相信曾經對他百依百順的金泰亨恢復意識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要他去死，但自己就是害他差點沒命的人，一切都合理得令人絕望。

金泰亨昂首冷笑，「還要我再說一次嗎？」

「不，我只是想確認，我如果死了，你就能重拾幸福嗎？」要是自己的死能換來他的幸福，那他在所不惜。

「假如我十年前就殺死你，或許就不會遭遇這些了吧！」金泰亨垂首嘆了口氣，將視線轉至窗外蝴蝶翩翩飛舞的花園，「還真後悔呢！」

發現金泰亨恢復記憶的田柾國捏了把冷汗，「你那個時候，為什麼對我手下留情？」

「因為我蠢吧！看你可憐？聖母心態作祟？」金泰亨捏著自己的下巴，歪著頭思考當時的情景，並沒有說出真正的原因，百思不得其解的煩躁感驅使他現在就想下逐客令，「你還杵在這幹嘛？我都已經沒利用價值啦！何苦跳海救我一命？是不是還想從我身上榨取什麼？」

如果回答說要照顧金泰亨，但不懂醫學護理的自己連傭人都稱不上，只是一個長期死皮賴臉待在病房裡的廢物；若說自己離不開他，又顯得過於矯情，搞不好他正希望自己滾得越遠越好，太多話語哽在喉頭使田柾國說不出話，只是大力搖了搖頭，表明自己並沒有想再從他身上獲得什麼好處。

「我剛才叫你去死，聽到沒？」

「嗯。」田柾國轉過身去緩緩走向窗台，每個腳步都如此堅定毫不猶豫，正要爬上去一躍而下，就被金碩珍一把拉住。

「喂喂喂，本診所禁止跳樓！」金碩珍長吁了一口氣，最近的診所真是雞飛狗跳，一不注意就要吵架、鬥毆、跳樓什麼的，他可不想因此登上社會版面，還被發現無照行醫的事實，「要去死的話請距離診所至少一公里遠，或是去你討厭的人家裡自殺，害他們家變凶宅，生命誠可貴，房屋價更高，知道嗎？」

原本死意堅決的田柾國此時被金碩珍的一番話氣得頭疼，「我正想找你問話呢！金醫師。」

「等我忙完去外面說。」金碩珍替金泰亨做了例行檢查，評估他今晚就能夠出院。

田柾國倚靠在病房外的白色牆壁，等金碩珍腳尖踏出病房就劈頭質問：「泰亨他為什麼恢復記憶了？之前給他喝了很多次藥都沒用，為什麼偏偏在這個節骨眼？」

「之前經費不足，只能開出不保證效果的藥，尤其涉及記憶的藥物，必須碰到服藥者精神劇變才有效，所以我才說心病只能心藥醫，但更精確的說法是任何病都只能用金錢神藥醫，如果經費足夠的話，我就能開出百分之百有效的藥。」

「那你怎麼最近經費就充足了？還跟我掛保證絕對能醫好泰亨？」田柾國眼看平時醫術時好時壞的江湖密醫忽然間變成權威極的大醫師，實在無法不懷疑。

「我就接了大金主的案子啊！泰亨的醫療預算就是他們贊助的。」

「誰啊？我也去跟他洽談合作好了，剛好最近都沒回公司，不做點事過意不去。」

「我不能透露有關於他們的任何資訊，而且他們絕對不會跟你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