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鄉與奶奶

2016年，魏如昀發行了一首歌曲，《秋鄉》。

2021年，魏如萱發布了一首歌曲，《奶奶》。

裡面的長輩，都是由陳淑芳來飾演。

2009年8月，有天我因為晚上吹冷氣吹得太冷而有點小感冒，所以希望我父親可以騎車載我去診所看醫生。

那天晚上看完醫生，父親接了一通電話後，臉色凝重，說著我們回去吧。

氣氛很凝重，在回去的路上，我一句話都不敢多問。

到了我家巷口，看著二伯父家大門是開著的，裡面有著很多人，客廳桌子上躺著一個人，我一眼就認出那個人了，他是我的阿嬤。

他是民國10年出生的，一輩子看過的人事物與環境的改變可以說是很多很大很寬廣，活生生地走過社會課本上的歷史。

我是民國82年出生，出生後給保母帶幾年，長大了點就去上幼稚園，印象中，在中班的時候，有次是阿嬤到幼稚園去接我回家的。

阿嬤從兩隻腳慢慢地走，到後來拿著雨傘，又換成了拐杖，這些過程我已經沒有印象了，我有印象的時候，他好像是有拿著雨傘或拐杖的，之後才改坐電動輪椅。

後來我上了國小，中午下課家裡沒有大人(父母皆在工作，家裡只有阿嬤)，所以總是會留在學校的課後班，但後來又因為課後班人數太少，無法開班，只好到安親班去(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課後班或安親班下課後，和哥哥一起回家的路上總是很有趣很好玩很新鮮，路上的小石頭、廣告單、鋁罐鐵罐寶特瓶、小狗小貓小老鼠(?!)，頓時成為我們倆兄妹在回家的路上都會去尋找的寶物。

回到家後，哥哥需要做功課，還是小一的我，在家裡不知道要做甚麼，總是陪著阿嬤一起看電視，他總是看著民視，每天晚上七點「親戚不計較」、八點「飛龍在天」、「台灣龍捲風」是我們一起追劇的回憶，雖然阿嬤常常看完七點的劇就想去睡覺了，卻總是陪著我一起看八點檔然後在旁邊度估😂。

多數晚餐都是等到我母親回家做飯後一起吃，晚上九點準時睡覺，我都跟阿嬤睡一間房，在我還沒有那麼高的時候，都跟阿嬤一起睡紅眠床。

其實那個床阿，睡起來感覺很硬，有著很漂亮的綠色蚊帳，好像一層防護罩一樣，但是我很喜歡，因為阿嬤睡在我旁邊。

簡單來說，我小時候的生活，雖然也和父母同住，但因為都是和阿嬤睡一起，所以其實和他非常親密。

到了後來因為我長太高了(大概小六)，紅眠床已經睡不下了，只好在房間裡再放一張單人床，我就睡那個單人床，還是和阿嬤繼續睡同一間房。

隨著我年紀越大，阿嬤睡覺的時間就越早。

因為家裡的地板是木地板，材質也不是說非常好，總是有些地方踩下去會有嘎嘎的聲音。

也因為我睡的時間越晚，阿嬤睡的時間越早，我走回房間睡覺的路上也就格外小心，深怕一個不小心踩到那個嘎嘎地區吵醒阿嬤。

但每當我小心避開那些嘎嘎地區，阿嬤依舊感受的到我走回房間，總會醒來說一句：「欲來睏喔。」每次他說，我都會覺得很抱歉，因為我又吵醒他了。

小時候因為長得很快，小腿大腿常常很酸很痛，沒來由地就是很酸痛，膝蓋、腳踝、腳趾頭都是。

也會因為痠痛而睡不著，這個時候，阿嬤就會開始唱：「囝仔咿咿睏，一暝大一吋；囝仔咿咿惜，一暝大一尺……」可能他只記得這兩句吧😂因為我對這首歌只有這兩句的印象🤣

印象中阿嬤很愛唱一首日本歌，但因我不會日語，所以我只記得旋律，歌詞怎麼念怎麼唱完全不了解，唱出來的很不標準。在後來高中的某天，班上有位日本人，我鼓起勇氣詢問他「歐兜三溜」是什麼意思，他好像說是「秋天」。

跟阿嬤一起生活的那十幾年回憶實在太多了，一時之間真的打不完。來說說之後的生活吧。

後來在國中的時候吧，我好像鬧著說要自己一個人一間房間，所以雖然有了自己的房間，但是晚上睡覺還是回去和阿嬤睡，因為已經習慣了，沒有阿嬤睡覺的聲音我會睡不著(這是真的！好幾次因為沒有聽到阿嬤睡覺的聲音而嚇到半夜醒來偷聽)。

再後來，稍微長大了點之後，也懂事了，但我想不起來是我大概幾歲的時候，可能就是國高中階段吧。

我看著阿嬤日漸衰老😥，心裡越想越難過，所以我開始每天晚上睡前，跪在我的枕頭上，祈求祈禱拜託任何神明讓阿嬤可以健康一點，活久一點，我甚至願意用我的壽命去交換，因為我感覺到他時間不多了。

大人越是不告訴小孩，小孩真的就不知道嗎？

那個時候阿嬤其實已經生病了，為什麼生病其實醫生也說不清，只有說是癌症，畢竟他那個時候已經八十好幾了。

在那個時候，癌症是一種絕症(好像是…)，但就算不是絕症，阿嬤都八十好幾了，能怎麼救呢？

所以我只好依舊，每天睡前祈求祈禱拜託各個神明，每天等到阿嬤睡覺的聲音出現後，才敢睡著。

那個時候的我，也想過人活在世界上的意義和目的是什麼(這也是另外的故事)，但為了阿嬤，我想活著，我願意活著，我想繼續每天早上醒來聽到阿嬤拉窗簾的聲音，然後拄著拐杖走路的那個叩叩聲，接著是拉開五斗櫃的抽屜，伴隨著偶爾輕咳的聲音，還有拉一下小夜燈。

雖然每次到了夜裡，阿嬤吃了止痛藥，還是會用腳踢著紅眠床，讓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地方，因為身體太痛苦了。

那個時候的我，很膽小，只敢躲在棉被裡哭，假裝不知道這一切。

後來家裡重新裝修，弄出一間單人套房，給阿嬤睡，紅眠床也搬進去了，同時我也真的有了自己的房間，裡面有著全新的單人床。

其實我已經不想要自己的房間了，我只想和阿嬤一起，但我怎麼也說不出口。

我依舊維持著每晚祈求祈禱拜託各個神明，請他們再給阿嬤一些時間。

而在某天，阿嬤開始出現了「忘東忘西」的現象，一下忘了東西放在哪裡，一下忘了走過來要幹嘛，一下子，他忘了我是誰了。

有次晚上，我帶著晚餐到阿嬤的房間裡，陪著他吃飯，那個時候，他食慾已經變得很差，一碗飯吃不了幾口就不吃了。

然後阿嬤說要去廁所，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只好用攙扶法，讓他搭著我的肩膀，我扶著他走進廁所，讓他自己脫褲子上廁所，再扶他回到椅子上。

然後我聽到他說：「妹妹，你人真好，謝謝你。」

聽到這句的我，碎了滿地的心，回他說：「沒什麼，這是我應該的。」

當時我15歲。

過了這麼多年，我第一次打出這麼完整的阿嬤的故事。

你知道嗎？我從來都沒有跟我阿嬤說過我愛你，因為我一直以為那些都是理所當然，這要不得的態度。

每條分隔線，都是我流了滿臉的淚，無法繼續打下去了，才停止的話題。

謝謝 #魏如昀 的《 #秋鄉 》和 #魏如萱 的《 #奶奶 》，也謝謝 #陳淑芳 飾演MV裡的角色。

同時也很謝謝 #江蕙 的《 #憨阿嬤 》、 #蕭煌奇 的《 #阿嬤的話 》……等，跟阿嬤、奶奶、外婆有關的歌曲實在太多，我就不一一介紹了。

在阿嬤離開後的某天，有天晚上我做夢了。

我夢到在黑暗中，我看到阿嬤朝著我走過來，我哭喊著：「阿嬤！」然後上前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抱得很緊很緊，深怕他不見。

他沒有拄枴杖，所以他也用雙手擁抱著我，我繼續說：「阿嬤，對不起！我從來都沒有跟你說過我愛你！」激動的我，在夢中大聲哭喊，後來我聽見阿嬤說：「憨孫，我攏知影。」在他說完那句話後，他就慢慢變透明了。

就好像他是來跟我道別一樣。

我記得我是哭著醒來的。

今天是2021.05.20，雖然阿嬤已經離開快12年，但這些回憶，我會永遠帶著，留在我腦海裡。

我打完這篇文，已經變成2021.05.21了🤣

#其實不管是什麼日子 ， #都是一個適合跟自己所愛的人說 ：「 #我愛你 。」

然後再給他一個擁抱。

謝謝你，點開了我的文章，閱讀到這裡。

也祝福你，希望你可以健康快樂。

By Z

2021.05.21 00: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