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別叫我英雄》037-名字裡有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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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大媒體開始爭相報導在藤北市的新地標——「樂園」裡所發生的事。

　　在深夜的閉門記者會之後，因為熊英真與蘋花妃兩人的斡旋，今天早上各間媒體所整理的新聞稿，報導都還算十分保守。畢竟民新黨新官上任三把火，如今還有安定民心的作用，無論它們在檯面下做過多少事，還是能讓國家保持在一個程度的平衡上。

　　「國家暫時不需要黨爭。」熊英真在螢光幕前，一面看著新聞，一面撫摸著蘋花妃的頭髮，她正像是小動物般乖巧地趴在他的腿上，「大敵當前，目前最要不得的就是指揮系統分崩離析。」

　　「哈，你這靈長類也想學人類說話？分析情勢咧，靠北嚇死我了。是不是氣動俠當久了，腦袋裡面的純氧多了，真的聰明了一點？」杜曹仁坐在巨大的螢幕前，正以人手不能企及的瘋狂速度敲打著鍵盤，「說的沒錯，昨天那些國安的超弱特勤離開之前也說過，陸之國納契的動作頻頻。越中原那老小子講的可沒有錯……知道合帶擁有全新的超能力技術，而且決定要出手干預的，絕對不會只有納契。」

　　「我們正站在風頭浪尖上呢，欸不是啊，我也很努力理解了你留給我和越有祈的資料好不好，有這點智商也是應該的吧。」熊英真一面回嗆杜曹仁， 一面回想起從偉大胸口拿出隨身碟的越有祈，「裡面裝的真相，我們可是花了很久的時間才消化完畢呢。」

　　「你是說我跟花妃調查到的過去？我們三人父母都是『神殿』相關人員，被殺人滅口，而熊英真你的父親本身是計畫主持人的真相？」

　　「是啊。」

　　「還有人工超人的事情？有關現在國內實際上還有多少廢棄超人，樂園到底能收容多少廢棄超人的資料？」

　　「沒錯。」

　　「甚至，還有游龍野的老爸游喚真以『五湖幫大老』的身分牽涉其中，又作為神殿計畫失風的掩護，在掃黑專案鋪天蓋地佔據媒體版面的那一年，被當成犧牲品獻祭給輿論的過往？還有越中原利用越有祈的超能力，一路穩抓所有政客的小辮子，坐上今日總統大位的證據？」

　　「對啦對啦……」熊英真被這麼連珠砲地轟炸，無奈地聳了聳肩，「謝謝你啊，是啦，阿仁爸爸最好了，阿仁爸爸最聰明了。」

　　「阿仁爸爸最好了是吧。」杜曹仁這才回過頭來，他經過改造，現在樣式更為華麗的半臉面具上，那雙眼睛正發出橘黃色的強光，直勾勾地盯著熊英真看，「那你怎麼敢？什麼叫你來接管樂園啊！搞什麼鬼故事，想什麼小朋友啊！」

　　熊英真臉上的苦笑更深了，只因在不久之前的深夜記者會上，他發表了一個宣言，震驚了舉國上下。

　　「氣動俠將卸下超級英雄的工作，成為『樂園』的管理者，為引領國家正途而努力。」

　　在杜曹仁留給熊英真及越有祈的計畫梗概裡，樂園應該要被關閉，其中的核心技術則將完全脫胎換骨。緊握當今總統的把柄，杜曹仁可以放心推動樂園計劃的「人體實驗」清洗工作，讓整個計畫慢慢轉變成他想要的模樣，才是杜曹仁原本想做的事。

　　可是熊英真卻在全國媒體面前，宣佈自己將成為計劃的主人，這使得「樂園」不得不作為明面上的研究設施，在全民的監督之下展開運作。

　　「你不要以為自己的名字裡有熊，就跟吃了熊心豹子膽一樣，可以放手給我搞事喔。媽的，我告訴你——要不是因為我因為被抓，好好吃了一頓又好好睡了一覺，現在神智清楚到可以肉眼看見頂夸克，根本不知道什麼叫累，否則在國內全民監督、國內外駭客覬覦之下，『樂園計畫』要在我們手上蛻變，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頂夸克是什麼東西啦……對不起嘛，我道歉好幾次了。」熊英真忙著點頭賠不是，但儘管他的死黨罵他罵得兇，杜曹仁終究活了下來，他還是打從心底覺得開心。

　　雖然不能確定這絕頂聰明的胖子現在到底什麼表情，但熊英真可以確定，越有祈是為此最感到開心的人。

　　證據就是，杜曹仁一面嗆他，還容許越有祈像隻無尾熊一樣緊緊掛在他的身上。

　　調戲完杜曹仁之後，熊英真牽著蘋花妃的手往外走去。這裡不是他們所熟悉的基地，而是在全國面前向大家宣示接管的「樂園」。

　　花了一晚上的時間，特勤人員全都撤出之後，樂園裡頭現階段還空蕩蕩的。他帶著蘋花妃前往附近的病房，走近躺在舒適病床上的兩位傷員。

　　那是正由醫俠診治的紅雁，也是孫樂虬的兒子——孫岐正。而他尊敬的父親、熊英真的師父，如今也正躺在身邊。

　　孫岐正的模樣，在一晚之間變得無比蒼老，與前一天兩虎相爭的模樣相比，像是快速衰老了數十歲。現在的他，看上去比孫樂虬更為乾瘦、衰弱。

　　「這就是人工超人的末路……」注意到熊英真的來訪，孫岐正撐起他滿是皺紋的身體，艱難地說道：「我沒多少時間了，醫俠妳就別治我了吧。」

　　「……沒有我這麼治，你還有餘力講這些廢話嗎？」儘管滿頭大汗，醫俠依舊語調冷淡地答道：「有屁快放，你這混蛋。」

　　「呵呵……妳是該恨我的，畢竟那場爆炸，就是我做的。」

　　說完之後，孫岐正一陣猛咳，鮮血從他滿是皺褶的嘴角傾瀉而出。

　　「阿正，躺下吧。」孫樂虬的聲音裡有著少見的不捨，「你已經打敗過老夫，作為武人，你很努力證明了自己的生存價值，不要再逞強，給我躺好，好好休息。」

　　「哼，臭老頭，就是因為你，我才陷入這個國家、武道的魔咒裡。」雖然嘴上還是很硬，但熊英真也看得出來，他無論再怎麼硬撐，終究是強弩之末。

　　孫樂虬別過了頭，望著他那逐漸凋零、久未謀面的獨子，眼中閃爍的不知是疼惜還是嘆息。

　　「高興點啊，死老頭……你現在有個名正言順的大弟子了，優秀的、強大的，超越我的，當然他也超越了你……」

　　孫岐正的聲音逐漸變得邈遠，那有些囂張、有些霸氣、有些任性的話語化成了一陣清煙，隨他的呼吸一起逐漸平息，那乾瘦的手腳無力地垂放在病床畔，渲染了無盡的孤寂。

　　望著失去內容物的肉體，曾經名為孫岐正的紅戰士安靜地癱平，孫樂虬輕抿下唇，靜靜地說道：「小熊啊，你還有事做吧，這叫醫俠的小姐也很累的樣子，你跟花妃倆，帶她去休息一下吧。」

　　他的聲音異常老邁，讓熊英真確切地意識到——這位尊敬的師父，終究是一位上了年紀的長輩。

　　不是「國安總教頭」，不是「藤北市的太上老孫」，此時此刻，他只是一位失去了兒子的父親。

　　「師父……您好好休息吧，我帶醫俠和花妃去一下。」

　　「去吧……」那年邁的老父抓緊了兒子留下的艷紅色戰服，淡淡說道：「代我向你父親問聲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