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產的《Barca B.C.》與歷史

「老兄，我可不想在跑上山頂時，看到一群天殺的大象朝我衝過來…」

— Destructoid網站的留言

以花瓣組成的LOVE字樣開場，投影片開始播放。內容是動作巨星馮迪索(Vin Diesel)跟一頭大象的各種圖片。馮迪索或站或坐，有時站在大象身側，騎在背上，或變成大象身上的刺青，每張投影片都有「HANNIBAL」或「Barca Bc」的標語，偶而配上如「Dream it. Wish it. Do it.」的勵志金句。整部影片在MICHAEL BOLTON的ALL FOR LOVE的悠揚樂聲下播放，最後以同樣的LOVE作結。

這不是馮迪索要為大象募款。影片的目的，是為馮迪索以迦太基將軍漢尼拔巴卡(Hannibal Barca)為主角的電影計畫，和由他的遊戲公司Tigon Studios正在製作的遊戲《Barca B.C.》集氣。電影目前沒有跟實質計畫相關的消息，遊戲曾預告於2013年上市，之後一路延後至今。它們是馮迪索長久以來的夢想，在馮迪索的電影或片場中，若是留神查看，就有可能在某處看到「Barca B.C.」字樣。

暫無聲息的漢尼拔電影先不提。從馮迪索自己透露的資訊來看，《Barca B.C.》是大型線上多人角色扮演遊戲(MMORPG)。這些我們可以從部落格Destructoid，跟中文電影網站「電影神搜」的文章看到：

Tigon Studios不是沒有作品的遊戲公司，但類型(Riddick超世紀戰警，有潛行元素的動作冒險遊戲)跟大型網路遊戲沒什麼關係。同時，時代背景相近的遊戲，如今已有育碧(Ubisoft)的《刺客教條(Assassin’s Creed)》系列的《起源(Origins)》跟《奧德賽(Odyssey)》等熱門作品，且類型皆為Tigon Studios擅長的動作冒險遊戲，還都有RPG要素，可以說絲毫佔不到便宜。

看起來，《Barca B.C.》僅存的優勢，似乎真的只剩歷史因素。《起源》的時間跨度，為西元前49到前43年，《奧德賽》前431年到前404年。因為布匿戰爭，《Barca B.C.》至少會包括前264年到前146年。雖然時代相近，但因為存在特定的歷史事件，作品的確切年份能夠彼此錯開。舞台涉及的地點也不同，兩部《刺客教條》都在東地中海，《Barca B.C.》則在西地中海。雖然《起源》的故事線已經與羅馬共和國有所連結，但在這個時間段，即便是育碧的刺客宇宙，也尚未有更詳盡的設定。確實有一片創作的處女地，能讓《Barca B.C.》謳歌迦太基：馮迪索偶像的家鄉，水手與商人之國，以及……羅馬帝國之前的邪惡霸權？

西元前七世紀，迦太基人的祖先腓尼基人(Phoenicia)，在今日突尼西亞建立的殖民地迦太基，逐漸取得獨立地位，並接管腓尼基人在東地中海的貿易。除既有的貴金屬交易，迦太基建立起由商品產地形成的商業網路。這個貿易網在北非、西班牙東南沿海、薩丁尼亞及西西里島皆有據點，藉此控制殖民地，並派出海軍巡航，威攝其他同行：義大利半島的伊特拉斯坎人(Etruscan)跟羅馬人，東地中海的希臘人，或許還有部分猶太人。一個個以海洋分隔的貿易站與殖民地，被吸納進迦太基的商業帝國內。服從則從中分取利益，反抗則迎接艦隊的制裁。其行事作風，與大航海時代的海外殖民行動並無二致。

與希臘城邦從公民階層招募兵員的做法相反，迦太基只有海軍跟最核心的部隊是本國人，其餘則是傭兵，加上從殖民地徵兵組成。傭兵的忠誠度，到底比不上本國公民組成的部隊，迦太基需仰賴殖民地的兵源。再加上商品的生產及賦稅，對殖民地的控制也就極為嚴酷。在數百年的國祚中，迦太基殖民地的叛亂層出不窮，迦太基也不斷以財富，組織大軍予以鎮壓。對殖民地住民而言，乘船遠航前來的迦太基人，不是颯爽風姿的英雄，而是殘暴的統治者。

不提馮迪索的崇拜像美麗的誤會，迦太基對周邊地區的擴張，還有跨海征服，確實有做成遊戲的潛力。而布匿戰爭，漢尼拔傳奇的核心， 會是遊戲的最大副本。受到漢尼拔啟發的羅馬將軍大西庇阿(Scipio)，則是最終BOSS。還會有具悲劇色彩的故事背景。當迦太基於前264年踏上西西里島，準備敲開義大利的門戶時，打敗它的「羅馬帝國」，還是由城邦組成聯盟的邦聯國家。據有義大利全境，卻沒有常備軍，更沒有海軍的設備及技術。在布匿戰爭開打前，與其說迦太基在挑戰強敵，局勢更像是迦太基以大欺小，結果則出乎所有人意料。迦太基喪失制海權，羅馬海軍進逼北非，第一次布匿戰爭結束。

第二次布匿戰爭，迦太基有了漢尼拔，但除了大西庇阿，羅馬與迦太基在制度上的差異，也賦予羅馬另類的優勢。羅馬城雖是義大利城邦的領頭，但在統治及交流上，遠比迦太基與殖民地之間更加平等。身為迦太基統治階層的漢尼拔，本以為只要羅馬軍敗北，義大利城邦聯盟就會瓦解。未料羅馬軍雖不斷敗陣，盟友卻沒有如預期的倒戈，反而堅決抵抗，支援羅馬重整態勢。反之，當宣告漢尼拔敗北的札馬戰役的消息在北非傳開時，沒有殖民地願意再為迦太基效力，附庸國努米底亞(今北非阿爾及利亞北部)徹底投向羅馬，迦太基再次敗北。

迦太基失去所有的海外殖民地，開始向終點邁進。漢尼拔沒有放棄，在被政敵放逐之前，他積極投入迦太基的重建工作，期待有朝一日再次開戰。被放逐之後，漢尼拔又展開遊說之旅，鼓吹列國與羅馬開戰，甚至願意為此協助訓練軍隊。迦太基本國雖未應和這些行動，但漢尼拔的執著，已讓曾瀕臨滅亡的羅馬其恐懼再次復甦。恐懼那個已經被他們擊敗的國家，出現第二個漢尼拔，也由此引來滅亡之禍。之後幾乎沒有國家或勢力，能給羅馬帶來如此陰影。覆滅的歷史，也令迦太基的形象從舊時代霸主，逐漸轉為悲劇英雄。並在更久以後，成為反羅馬的象徵之一。

《Barca B.C.》的製作宣告，引發的迴響是訝異，但基本持支持的態度。時至今日，除了技術因素，我們無從得知，遊戲不斷延期的原因，是否與編劇對歷史文本的挖掘有關。歷史文本的多重面向，是否已對遊戲的製作計畫產生影響。還有經過多年的延期，馮迪索究竟有沒有更了解漢尼拔的種種。我們可能會看到一個全新的遊戲，與馮迪索當年興高采烈談及的塊寶截然不同。或著料到某些事：我們扮演的角色，孤立無援的看到一群天殺的大象，從對面衝過來。

編按：本文寫於７月３１日，原文在此：https://medium.com/@ravents645/%E9%9B%A3%E7%94%A2%E7%9A%84-barca-bc-%E8%88%87%E6%AD%B7%E5%8F%B2-6d6a9b6adad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