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海

「你跟他有沒有什麼進展呢？」卡凝視著飾物店櫥窗內的耳環，淡然問道。

「沒怎麼樣，就跟上次和你說的那樣啊。」夏答道，臉上不以為然，胸口卻隱隱抽搐了一下。

卡把目光轉到夏身上，訝異地道：「上次你跟我說你們聊得很開心，之後你們沒有繼續聊天嗎？」

「沒有啦！各自生活，各自安好。」夏依舊從容不迫，說實話，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她跟海之間，其實也不存在著什麼，就像是夏天與海洋，只是人們對兩者的某種聯想，事實上並無一定聯繫。

卡繼續問道：「那你不會主動找他嗎？」

夏一怔，她竟從未想過要主動去找海聊天。她倒不是個完全被動的女生，可是面對海，她心裏總帶著幾分恐懼，既期待聽他分享生活、分享他被生活觸動的每個瞬間、分享他的喜與悲、心酸或憂慮，卻又懼怕在海的面前傾吐真心。海是個很優秀的男生，以前或許不理解何謂才華橫溢，但認識他以後，從此便懂了。他很有自己的想法，把生活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樣。他是完美的，至少在夏的心中，海是無比高尚的，儘管生活偶有不如意，他還是會想方設法跨過去。

「算了吧，他那麼忙，我也不好打擾他吧。」夏歎道，繼續在飾物店內走走看看。

卡見夏欲言又止，隨手拿起一雙耳環，放在夏耳旁，笑道：「這雙很適合你啊，是你最愛的流蘇呢！」

夏在牆上找了面鏡子，一看，是波西米亞風的碧藍色流蘇耳環，真好看。夏從卡手上拿過耳環，卻略顯它重，道：「可惜這對耳環太重了，還是算了吧。」再仔細端詳，流蘇的部分做工也不太精細，夏亦能心安理得放下它。

卡繼續道：「可是你不找他，他又不找你，你們的關係不是很快就會沒了嗎⋯⋯」

「不會吧⋯⋯」夏倒是覺得卡過慮了，與海再生疏，大概也只是生疏罷了，此生完全斷聯，還真不會那麼輕易。他們之間，還有些不常聯絡的朋友，至少，算是有些間接的聯繫。

「那你還喜歡他嗎？」卡話鋒一轉，把夏給嚇到了。

夏走出飾物店，往電梯方向走去，卡默默跟著夏，四周人頭洶湧，二人都沒有說話。夏想起了剛喜歡海的時候，好像也是在一個擁擠的地方裏，那裏很嘈雜，連跟旁邊的人說話，得靠得很近才能聽見。她就是在那個時候，第一次跟海面對面聊天，也是第一次對他有心臟顫動的感覺。那時候卡就在他們附近，夏還記得，卡那天故意不走過來打擾，說是當朋友的義氣。

夏與卡繼續在人群中穿來插去，以為找到了電梯口，卻發現走錯了方向。夏腦海又浮現了情人節的前一個晚上，她跟海在手機裏互傳訊息，海一時興起邀約第二天晚上吃飯，可是夏卻早與卡有約，便拒絕了海。在情人節那天晚上，夏與卡說起此事，更自豪地向卡吹噓自己有多重視朋友。

結果，卡當場激動地道：「可是今天是情人節啊，你大可以跟我說一聲，你知道我是不會怪你的啊！」

夏當刻是呆住了整整一分鐘，啞口無言，她不曾想到那天竟是情人節，畢竟單身太久，難免會不在意。然後，整頓晚餐夏都在懊悔中吃完，幸好卡點了酒，才安撫了夏那顆悔恨不已的心。後來，海的工作開始越來越忙了，而夏也一樣。漸漸聊著聊著，就再也沒有聯繫了。不過，誰工作是不忙的呢？夏深知，肯定是自己不夠好，也對，她從來都不敢分享自己的生活，又怎能奢求他的關注呢？

好不容易與卡坐電梯離開了，夏終於開口道：「我對海⋯⋯ 好像喜不喜歡，都不重要了吧，或許我跟他注定只能走到這裏。」

卡很想繼續問下去，可是她知道，夏不會向她隱瞞，再問下去不會有答案。認識夏那麼多年了，夏視卡是掏心掏肺的知己，有時候說到心坎處，巴不得能把心都挖出來，給卡裏裏外外都仔細瞧一遍。卡明白，夏是真的放下了海，也是真的放不下海。她不像小時候那樣執著，非要為了一個心愛的人，放下自尊、犧牲所有，但這不代表不愛，而是她學會了把不可能的執念放下。她猜想，也許在夏的心裏，會一直把海留在某個很重要的位置。

曾幾何時，卡也有一抹執念，大概因為曾經握緊，才懂得夏為何放手。

走出商場，天空湛藍，薄雲輕捲抹在上面。夏天到了，遠處的海風依舊送爽，可卻無法感受海水拍岸的清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