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原本可以擁有這一切。在看完《一個乾淨明亮的地方》之後
一個乾淨明亮的地方，海明威。
海明威短篇傑作選。
我對海明威的印象，是關於他和他的黛綺莉（Daiquiri，一種調酒）。不過在這本短篇集裡，出現最多次的是啤酒，還有幾杯公牛茴香酒（Anis del Toro）、琴蕾（Gimlat）和白蘭地。
「只有看不見的地方才能夠鞏固這一座冰山。」依據「冰山法則」來寫作的海明威，會刪去作品裡任何一清二楚的地方，讓每個潛藏在「一則很短的故事」背後的事情，繼續隱沒在平凡普通的對話之下。
陳夏民在譯後記提到這本書收錄的作品和序列，「無論如何，每一個故事的主角終將向著光走」。我最後確實隨著書頁抵達〈一個乾淨明亮的地方〉，在前面的篇幅裡卻沒注意到有光，而是在文字之間經過很多生死。
「一旦被奪走，就再也拿不回來。」
「我們虧欠神一條命，時候到了就該上路，要是今年死了，明年就不用再死一次。」－莎士比亞劇本《亨利四世》
在〈印地安人的營地〉，大清早的湖面，尼克坐在父親划船的船艄，十分確信自己永遠不會死；在〈三聲槍響〉，尼克想起幾個星期前哼唱聖歌「有一天銀絲終將斷裂」，忽然領悟自己終將在某天死去。＊
可能因為自己的「生」是在什麼都還不知道的時候，作為偏義複詞的生死，人們討論的大多是「死」。
「爸爸，為什麼他要自殺？」
「我不知道。尼克，我猜他撐不下去了。」
「上星期他自殺未遂。」一個服務生說。
「為什麼？」
「他很絕望。」
在第一個故事和最後一個故事，撐不下去的原因和絕望的理由，全都在冰山的海平面之下。很多時候我們並不真的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即使正在談論、或是正在經歷。想到就覺得糟糕可怕的事，「你最好不要再想了。」
「他們幹嘛救他？」
「為了他的靈魂著想。」（天主教的教義反對任何自傷行為，包含自殺。）＊
＊尼克・亞當斯是海明威的分身，以尼克為主角的短篇小說作品，大致與海明威的人生際遇相符合。
＊1961年，法官裁定海明威的死亡是槍枝走火，讓他得以天主教葬禮下葬。
nada。
想要「確保一切不會變成一場空」，於是窮盡努力，可是沒有誰能真的保證，這些有結果的嘗試、沒結果的徒勞，會不會讓願望實現。甚至不曾去過問願望是什麼。現在就要的究竟是把頭髮留長、其他樂子、還是一隻「雨中的貓」。
在冰山的底層，一個即使是白天也像夜裡的地方，人們恐懼面對的是擁有、還是失去，是無法擁有、還是即將失去，「每天我們都讓事情變得更難實現。」
夜裡有很多人還醒著，在nada（空無，西班牙語，同英語的nothing）之中。不想上床睡覺的人，回家就要直接上床睡覺的人，其實都一樣，「和那些夜裡需要一些光亮的人一樣。」
「需要的，不過是光，還有某些程度的乾淨與秩序罷了。」願我們都能找到一個乾淨明亮的地方，一個乾淨明亮的咖啡店，或是家，或是房間，或是床。
我是壹肆說，用散文寫故事的人，在閱讀和生活裡拆解見聞。歡迎追蹤、留下愛心，支持我繼續寫作。我們下篇文章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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