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鴉的低喃 chap.00 - the hidden《02》

“霍夫頓家的女兒又在玩發明遊戲了”

村民們紛紛在心中浮現這念頭，並沒有人對於黑煙有過多的關注，彷彿這就是日常的一部份，如同日出日落或家禽牲畜的叫聲。

此時在村口，一棟冒出煙霧的黃磚小屋，一名少女推開早已被無數次黑煙燻得老舊的門，緩緩走出門外，口中念念有詞。

「炎元素注入太多了...鍋爐改造第907次...失敗。」她專注地看著手上的零件，紅粉色短髮及肩，凌亂披散。在髮絲之間透著白煙，就像燃燒的火焰，細緻整齊的彎眉掛在淡藍色雙眸上，如彎月掛在清澈湖水上。

高聳的鼻樑上沾上黑汙，但這無法掩蓋她白皙的肌膚。雙頰泛紅，有些許不明顯的雀斑。嘴唇紅潤，嘴角帶著笑意。

「路板調整，材質韌性提升...」少女低頭自語走回村子，完全沒有注意到經過的人向她打招呼。

「瑟夏，妳又在亂來了！」一名村婦走向瑟夏，掀起衣袖輕輕抹去她臉上的黑污。

「媽媽！早安！」瑟夏發現是媽媽，迅速地牽起她的手，心虛地問早。

「又在半夜偷跑進工房...才剛換鎖呢！」瑟夏的媽媽微蹙眉頭，故作生氣樣，其實她心裡比較擔心女兒沒睡好。

「突然有靈感了嘛！俗話說『看見獨角獸，追上獨角獸。』 我們要把握靈感出現的瞬間，老村長說過的！」即使正經地解釋，但瑟夏邊說邊把玩零件，思緒又開始飛奔。

「嘖......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妳！女孩子睡覺很重要的！」瑟夏的媽媽憐愛地責備。

「男孩子睡覺也很重要，睡覺很重要大家都一樣！小孩大人男生女生人類巨魔，都一樣！」瑟夏理直氣壯地辯解。

「早啊！艾娃！早啊！瑟夏！今天收成赤葉果，再送一些過去給你們吧！」經過的農夫向兩人打招呼，聽到瑟夏又在亂辯解，不禁感到這個早晨又是規律一天的開始。

艾娃帶著瑟夏走在村裡的道路，經過的人總是禮貌地停下來打招呼。即使是鄰里間的問候，也不免有些過於多禮，當然......這樣的情景在紐布恩村裡早已司空見慣。

「萊特去獵人小屋了，他說午餐不用等他。」當艾娃與瑟夏經過鄰居的屋前，壯碩的男子對她們說，接著低頭苦惱地擺弄手上的器具。那是一把長約六個成人手掌的器具，以細長的木棍為主體，木棍前端有兩片圓形石頭嵌了個磨損嚴重的槍頭，槍頭後端繫以繩，繩子捆成幾圈，藏在木棍內的凹槽，木棍旁有個絞盤裝置纏繞著棍子尾端露出的繩頭。

「哈利叔叔，你的獵獸槍怎麼了嗎？」瑟夏靠近名叫哈利的壯碩男子，好奇地觸摸著這把獵獸槍。

「我昨天中午去了一趟村外的谷徑，在那裏遇到一頭野谷赤豬(註1)，我本來射中了牠背上沒有尖毛的那塊肉，但牠力氣太大了...被牠一扯，我的槍繩沒辦法收回，這還是我自己拆開來用手纏的。槍頭也沒辦法發射...」哈利無奈地說，但他很自然地把獵獸槍交給瑟夏，彷彿那是孩子的玩具般。

「我看看...」瑟夏從腰間的工具包掏出一把元素鉗，蹲坐在地上，快速將獵獸槍拆解開，仔細端詳每一個部位的零件。

瑟夏專注地喃喃自語，在一旁的哈利卻有些羞愧。

因為身為獵人，他們的獵獸槍都是經過老村長瑞吉斯授課，每個人根據自己情形自己打造的。

「瑟夏...」艾娃不好意思地輕呼瑟夏的名字。

「噓，我正在忙呢！」瑟夏繼續檢查著獵獸槍。

她將絞盤中的輪軸拆下，拿出一片金屬片對著輪軸的邊緣打磨，動作結束後又想了想，在工具包內拿出一顆較小的輪軸，將滑輪系統裡的輪軸重新排列，並且將繩子重新纏繞。接著又以元素鉗將槍頭圓形石片上雕刻的紋路重新順了一遍，甚至加了幾道細微的岔紋。

「好了！哈利叔叔，我把絞盤的滑輪變了位置，以後收繩更省力，在跟野獸僵持的時候也更能咬住繩子，槍頭的發射反應路板我也修改了輸出功率，應該能更精準的射中目標，不會有太多浪費的功效。如果你有魔晶(註2)或是更好的符石(註3)，說不定還可以讓獵獸槍自己收繩呢！」瑟夏興奮地告訴哈利，但哈利完全沒有聽明白她說的這些話，這村子裡恐怕只有老村長跟幾名工匠能理解吧...紐布恩的小天才果然還是他無法理解的存在，他這麼想。

「果然是瑟夏呀！看看我家的湯姆，現在還以為水井的水是石頭的眼淚呢！」哈利拿過組裝完畢的獵獸槍，感嘆道。

「媽媽...我有點睏...」瑟夏打了個哈欠。

「誰叫妳晚上不好好睡覺，快去睡一下吧！」艾娃責備著瑟夏，想起自己從前也曾在圖書館徹夜未眠的日子...那是一個與紐布恩村截然不同的情景。

「我們先回去了。」艾娃對哈利點頭致歉。

「下次再拿些肉給你們，謝啦！」哈利揮手告別。

走回家中，瑟夏一進房間就倒頭大睡，看著連衣服都沒換的瑟夏，艾娃嘆了口氣。

心想今天就讓她睡到自然醒吧...她走到房間，看著黃銅框架的水銀鏡，混濁的鏡面照映出艾娃的面容，與瑟夏相同白皙的皮膚，盤起的長髮是暗棕色，仔細看還能在棕色中看出一些艷紅的底色，高挺鼻樑勻稱的鼻尖，雙眼則是紅棕色。

艾娃心裡唏噓，纖細的手指擦了擦胸口的項鍊，不規則的形狀，銅紅色金屬表面有許多擦痕，足顯項鍊的年份。

紐布恩村，平凡的日子如此過著。

人們都以為生活就是如此，即使經歷過王國政變戰的老者與青壯年，都這麼認為。

戰爭...只是過往，只是那些行商偶然提及的新聞。

紐布恩村的夜晚特別寧靜，星光似乎被高聳山脈遮蔽，連燈光都顯得靜謐。

此時在村長瑞吉斯的家中，，一名陌生的男子披著黑色披風，房裡的燈光在他身上的漆黑鎧甲照映不出任何光澤，一張不規則形狀面具，透出冷峻的眼神看著瑞吉斯。

「老師，藏不住了。你們剩餘的祭司把村子的地點大致透露出來了......只是時間問題，無貌者將會找到你們，並且完成清除的任務。」男子厚重的嘆氣聲從面具後傳出，頗是無奈

「王國的驕傲，無貌者的領袖......斐斯狄，你出現在這，是想完成你的工作？」瑞吉斯的目光不曾正視面前喚他作老師的男子，臉上的疤痕因憤怒而微微扭曲，顯得更加猙獰。

「這是最後的仁慈，是出於尊敬而來，希望您能帶著村民撤退，往北方吧...戰爭在即，南方前線的衝突日益增加。」被瑞吉斯稱作斐斯狄的黑甲男子冷靜回答。

「克圖格亞的子民無懼...當無貌者來臨，我們將以命之炎燃盡一切！」瑞吉斯激動地說，握著拐杖的手指十分用力，指尖泛白。

「老師，當初克圖格亞放棄了我們的王，請別否認奈亞拉托提普勝利的事實。」斐斯狄的語氣不再冷靜，甚至能從尾音聽得出憤怒，他轉身準備離去。

「斐斯狄...我曾經的愛徒。信仰之所以為信仰，乃其之不可背棄。」瑞吉斯拄起拐杖，向門前走去，打開木門作勢請斐斯狄離開。

「我選擇勝利，只有勝者能決定世界的走向。」斐斯狄恢復了往常的冷漠語氣。

「沒有勝利這回事。」瑞吉斯冷冷地說，聲音幾近沙啞。

兩人沉默，只剩下兩道呼吸聲。

厚重 / 紊亂

「你想不想看看艾娃？」瑞吉斯終於開口，語氣溫柔許多。斐斯狄卻只是站在原地，沒有回應。

「你會來，不是為了我，不是為了仁慈與否。是因為她...對吧？」瑞吉斯的腦海中，王國最著名的學院 - 巴塔洛的教室裡，尚未有傷痕的瑞吉斯站在講台上，看向角落竊竊私語的三人...艾娃靈動的眼睛，另外兩個男子的瀟灑與開朗...

「你知道她有個孩子嗎？」瑞吉斯沉思後，還是告訴了斐斯狄。

黑色披風在無風的夜晚輕輕飄動了。

「我走了。」斐斯狄沒有正面回應，趁著夜色在陰影中行走，直到身影消散。

註1)野谷赤豬：主要出沒於帕拉森山脈，因其主食為赤葉果，故身體通紅。性情暴躁，領域性強。身體上覆蓋著堅硬的尖毛，讓獵人難以下手，唯有頸部一枚雅勒幣大小的部位是光滑無毛且柔軟的，相當考驗獵人的技術與精準度。牠的肉質十分紮實，適合醃漬後做成肉乾，入菜熬湯都相當適合。有些聚落甚至以赤豬料理聞名於斯墨瑞大陸。

註2)魔晶：來自魔物體內積年累月形成的晶石，除了提供魔物秘術能量，在能量學大師塔斯拉‧尼可拉發現其轉化能源的方式後，也成為斯墨瑞大陸主要能量來源，供科技產物使用，也作為秘術師發動秘術時增強元素凝聚的介質。

註3)符石：於秘術元素濃厚的地方總能找到這種礦物，其性質不一，但都能在其中找到秘術元素流動的痕跡。從遠古時期，精靈就以此礦物作為建材或工業材料，直到現今已成為秘術路板不可或缺的基材，其材料特性可良好傳導秘術元素，並且儲存能量，供器具使用，搭配不同的魔晶與符石路板，更可以產生不同的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