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本

2022/03/20閱讀時間約 26 分鐘
我曾經希望電視能演一齣關於一個有權勢的人如果被爆出是同性戀,會是什麼樣的情形,以及對他的家庭有什麼樣的影響的電視劇。所以在106年的時候,正好有舉辦「一百零六年度電視節目劇本創作獎」,我就寫了一篇這樣的故事參加了。然後沒有受到評審的青睞(文筆還不太行吧,我想),但是我真的希望看到這樣的電視劇,所以我把這篇挖出來放上來這個平台,希望遇到伯樂^_^
這篇叫做:

《醜聞》

史密斯家是個模範家庭,簡直是<我的家庭真可愛>的最佳代表。爸爸是地方檢察官,有不錯的名聲。媽媽是女性運動的活躍份子,最近準備參選立委。夫妻倆有兩個小孩,一女一男,差一歲。女兒小蔓是姊姊,長得漂亮就算了,還氣質出眾,小提琴拉得極好,將來希望進入全國頂尖的音樂學院。兒子小班也是小帥哥一個,雖然學業平平,但很會滑滑板,將來想像Tony Hawk一樣,做職業滑板選手。兩個孩子在轉學前在學校都很受歡迎。這個家的一切是如此完美,是你嫉妒甚至詛咒的對象。不曉得是否真中了詛咒,一場風暴將要降臨這個人生勝利組的家庭。我真心希望他們挺得過去,雖然我是作者,但我也只能說:「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史密斯先生今年因為轉調最高法院,而舉家從台中搬來台北,孩子們也必須轉學,那時小蔓剛升高三,小蔓的班導是個男老師,安德烈,教英文的,看起來斯文俊秀,還很平易近人、好相處,是學校裡很受歡迎的老師,小蔓也很憧憬。這是搬家以來唯一令她開心的事。慢慢地,小蔓會知道有其父必有其女的道理。安德烈,就是帶來這場風暴的關鍵人物,是史密斯先生的大學同學。開始新生活的幾天後,全家人坐在餐桌前吃晚餐,孩子們在聊在新的學校過得如何,小蔓突然問爸爸是不是有認識的人在新學校當老師,說安德烈,小蔓的班導,要小蔓幫他問候一下史密斯先生,聽到安德烈這名字的時候,史密斯先生體會了世界上最矛盾的感覺,最想念的人同時也祈禱不要是他,四十三年的人生可不是過得也無風雨也無晴的,但行為表現卻得雲淡風輕。人活到這個歲數,尤其還是個半公眾人物,可不能任由情緒隨意擺佈。史密斯先生好像在壓抑什麼的小動作,孩子們沒有察覺到,但史密斯太太以女人的第六感直覺到事有蹊蹺,先生跟這個安德烈是不是有什麼過節,史密斯先生只用「大學同學」簡單帶過。女人的第六感大概真有這麼一回事,安德烈和史密斯先生的確不只是「大學同學」這麼簡單,其實他們在大學的時候曾經有過一段關係。節外生枝說的就是這種事,這是史密斯現在最不需要的。.
那是大約二十年前的事了,比史密斯先生與史密斯太太相遇更早。那是一段大學限定的關係,大學一畢業,他們就分手了。他們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一個在司法界,一個在教育界。史密斯先生想要過「正常人」的生活,工作、結婚、生小孩、升遷,是他認為人生中最重要的事,這些都是一般人必須經歷的歷程,況且,他希望走在人生勝利祖的道路上,擁有一個受人尊敬、令人羨慕的人生,是他的生活目標,也是他的動力來源,其他的都不重要,內心的渴望、慾望皆可、必須拋諸腦後。他以為,先成為一個受人尊敬,過令人羨慕的生活之後,他才能做真正的自己,而不甩他人責難的眼光。在那之前,他只能忍耐。
本來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見到他了,以為這輩子可以以好丈夫、好女婿,好爸爸,好岳父/丈人,甚至是好阿公的身分終老,好男人的路應該是要這樣走的。但可能命中注定他不會是個好男人。史密斯先生詛咒著命運,卻也禁不住的想見到他,隔天早上很突然地說要載女兒去上學,女兒覺得奇怪,因為她一直是搭校車去上學的,史密斯先生說想跟老師聊聊,畢竟是老朋友,得去寒暄問候一下,他的確是去寒喧一下的,但也順便問到電話跟住處了,暴風就在此刻開始成形。
一開始只是想像朋友一樣,偶而見個面,敘敘舊、講講這失聯的二十年都作了些什麼、也聊聊近況,直到史密斯先生開始會經常性地去安德烈的住處找他。風暴半徑漸漸變大,他們也終於把「朋友」的界線擦去,他們又開始像大學那時候,偷偷的做些「朋友」不應該作的事情,史密斯先生知道自己的這種行為就是在偷情,身為一個檢察官,實在不應該做這種事,事情如果曝光,可就難堪了。他大概是管他的,去他的道德,去他的法律,我就是愛這個人,為什麼我卻得跟不愛的人睡,睡我愛的人卻是犯法的,他覺得社會太不公平。偷情的時候這麼想,但是回到家中面對老婆小孩卻內心滿是罪惡感。偷情的愉悅興奮,回到現實的罪惡感,讓他體會了什麼是矛盾,兩種性質相對的情緒一直拉扯著他,他卻不能放棄任何一邊。
對於妻子,史密斯先生不能說完全沒有感情,畢竟一起共組家庭這麼久了,最大的孩子也快要成年了,就算是出於責任,也是一種感情,就算生理上其實排斥女性,但是假若妻子真遭遇危難,他是不可能見死不救的,大概是這樣的感情吧。
妻子同是受高等教育的女性,畢生致力於女權運動,務實、理性、高效率,是她的形容詞,堅強、不服輸是她的血液。剛認識的時候,年輕的時候,難免是憧憬浪漫的,她覺得這個男人的優秀配的上她。是競爭關係、是英雄惜英雄已經不重要了,她感覺這是一個可以讓自己保持最佳狀態的人。跟一個能讓自己更好,可以一起成長的人再一起過一生,是愛情的最佳實踐。她原本就是一個自信自滿的人,而這段成功的婚姻,讓她對她的人生更加滿意、更驕傲。她以為自己已經在人生的巔峰了,她不知道其實自己不只這些能耐,她會超越現在的自己,她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怎樣的關卡。
他們搬來台北的半年後,一天早上,一家四口準備要吃早飯,媽媽早已準備好早餐,臉色很難看的坐在那,桌上報紙的頭版有張照片,上面有兩個男人在車裡擁吻的畫面,看不到臉,但標題寫著:最高法院一已婚檢察官與男子車裡基吻。媽媽要孩子們趕快吃一吃去上課,並交代他們如果有人問話,都說無可奉告,或不知道,事實上,他們是真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妻子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孩子們都吃完出門,只剩跟丈夫兩人,這時才開口說話,她詢問丈夫照片裡的人是不是他跟安德烈,因為照片是從遠處照的,看得出地點是在XX高級中學校門外,有台跟史密斯先生開的車一模一樣的車,裡面有兩個人像是在接吻,旁邊有個圓圈放大圖,有點模糊,但認識照片中人的人會知道是誰。他抵死否認,並表示今天星期五,先去上班,再來的兩天假日再來討論。
但是他們今天跟本無法專心工作,一出門就有記者圍住問問題,史密斯先生否認所有臆測,「信不信由你,我上班要遲到了」的態度敷衍記者,載著妻子,油門催下去,馬上離開,完全不體貼攝影記者們扛著沉重的器具,氣喘吁吁的在後面追。史密斯先生把妻子載到她的事務所去,就到最高法院去上班了。除了記者,還有路人、同事、朋友,還有親戚要應付。史密斯先生被停職了,然後接到老家的電話,要他說清楚報紙上刊載的事情,他說只是報紙愛捕風捉影,根本沒那回事,要兩老先不要擔心。他知道他的父母都是觀念很傳統的人,而且他們家在當地是望族,他們有名聲要顧。「老人家不能理解的東西在怎麼解釋也是枉然」他是這樣想的,他知道要事告訴他們真相,媽媽可能會暈倒,爸爸可能會氣到中風,事情已經夠麻煩了,沒必要弄得更複雜。安德烈也打了電話,他接了,但是要他不要跟他連絡,他們犯了錯,不應該再繼續下去,他會否認所有謠言,他要安德烈也這麼做,在史密斯先生掛掉電話前,安德烈只來得及跟他說被學校開除了,顯然史密斯先生根本不顧及其他,只想趕快掛電話。通話結束後,才意識到他剛剛聽到的東西,開始後悔剛剛做的事,突然間他覺得他好像越做越錯,好像不知道什麼時候踩進了錯誤的流沙,做什麼掙扎都讓事情往更糟的方向發展。
妻子—娟
她早已過了相信締結婚姻的兩造會相親相愛直到白頭、直到老死的年紀了,也許是在懷孕的時候的瘋狂孕吐,或是在孩子出生後永遠睡不飽,或在更早以前,在談結婚的事的時候發現婚姻不是夫妻之間的事而已,這些事情所有已婚男女都能感同身受。不管是怎樣,她早就知道她的丈夫不愛她這件事了,她很清楚他是為孩子,也有可能是因為當初在眾人面前說了「不論是在發達的時候或是窮困的時候,不論生病或衰老……我都會愛她、照顧她直到老死。」的誓言,又或許只是因為名為「家庭」的”甜蜜負擔”,而竭力維持這個屋簷下的和諧。外遇什麼的,她根本不在意,她甚至不在意小三是男的的事實,完全不意外,她是個女強人,她可以搞定這一切。讓她抓狂的是,她的婚姻危機竟成了報章媒體上的醜聞,習慣了眾人仰慕的眼光,一夕之間,全變成迴避的側目,與暗藏風涼話的虛假憐憫。她忘記他們其實是電視裡,那些被品頭論足、被許多人用食指指的人,必須隨時維持完美形象。
她開始感受到壓力,作為一個律師,同時是女性運動的要角的她,一個大聲呼喊「女人不是好欺負的!」的女權主義者,竟成了婚外情的受害者,像是被人搧耳光、巴頭之後再被吐了一身口水一樣,讓她無地自容,像是被宣告:「女人,弱者乃汝之名!」管妳是女性主義或是總統,妳就是個連丈夫的懶趴都管不住的爛貨!她責怪他為何在做這種見不得光的事的時候不小心點,「你不是個水電工、或計程車司機、或建築工人,你是地檢署的副署長!就算只是個副署長,你不明白我們的生活是透明的嗎?你是個司法人,還是個高官,如果連你都可以不把婚姻當一回事、不尊重妻子,你想你給民眾傳遞了什麼訊息?而且,你毀了我的還有孩子們的生活,以前我們是個令人羨慕的家庭,且我們都受到敬重,但是今天我像是從天堂墜到地獄一樣,鄰居、路人、還有辦公室的同事都可憐我,用憐憫的眼神看我,有的人還對我冷嘲熱諷,這些我都可以吞下去,但是孩子們呢?你問過他們今天在學校過得怎樣嗎?他們跟我一樣的遭遇!兒子還說他不想看到你!」「妳這樣講不公平,我一直以來都很重視妳跟孩子們,我想妳很清楚的。聽著,我知道妳現在很生氣,我可以理解,這是一個錯誤,我會修正它的,不會再發生了,我保證。而且現在很晚了,孩子們明天還要上課,我們先睡覺,沉靜一下,明天星期天我們再好好談談,好嗎?」他這麼說,她可不是幾句好聽話就能打發的角色,「修正?」他應該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吧?睡覺倒是個好提議,她在氣頭上,她現在很混亂,無法理性地思考,她跟他提離婚,並要他現在立刻滾出這棟房子,她現在不想看到他,而且,連孩子們也不想看到他。
史密斯先生
「不把婚姻當一回事、不尊重妻子」?我不敢相我的耳朵,這麼多年來苦心經營的夫妻關係,就這麼不堪一擊?就因為吻了別人,突然之間,我的過往、我的付出都被否定掉了,像是按了資源回收筒右鍵清理資源回收筒那樣,「唰!」全都不見了,我對於妳來說,就只剩「我的丈夫跟別人親嘴了!」這樣?很顯然的,對象也是個男的一點也不重要,我想妳早就知道了。如果我能跟他在一起,我也不用免強跟妳瞎耗了不是嗎?妳以為我這樣很容易嗎?我喜歡男人,我喜歡他,我想要他,一直以來都是,但是這是不被社會接受的關係,如果我想要過有尊嚴的生活,我必須作被接受的事情、會被讚揚的事情,當初我會跟妳在一起是因為妳是個聰明的人,而且是個獨立自主的女人,我相信我夠優秀、配得上妳,妳也能因為跟我在一起而被羨慕不是嗎?其實,如果妳是男的的話,我也會愛上你也說不定,但是很抱歉,第一順位已經被他搶走了。我們是各取所需,我相信妳非常清楚這一點。經過這麼多年了,他又回到我的生活裡,相信我,我試著抗拒,但是我了解,性向這種東西,永遠都不會改變,生理反應是不會騙你的。奇異的是,人的執念是超乎想像的深,將近二十年沒見的人,再次看到他,你對他的渴望卻跟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一樣強烈……一點半…這種時間你叫我去哪睡?一開門就看到狗仔埋伏在外,「出軌檢察官被趕出家門」想像的到明天的報紙頭條。唉…隨便了,反正被掃地出門了,工作也沒了。我開著車到他家門口…也有狗仔…「幫我開個們吧。」沉默,但是門開了。
安德烈
「幫我開個們吧。」是你在門外打電話給我,我懶得回應,反正這門不管怎樣,永遠會為你開。不管你離開幾次,只要是你來敲門,我都會開。就算你不承認在車裡吻我的人是你,就算你希望你不是同性戀,就算你希望我不是男的,我還是開了門。「我不是妓女,你知道吧?」「不是嗎?」你咧嘴笑、戲謔地說著,然後張開雙臂抱緊我,你把下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知道你累壞了,我會撐住你。你在我耳後輕輕地說:「很抱歉我讓你覺得像個賤貨,我好累,我不知道我怎麼做,我老婆要跟我離婚,孩子不想看到我,我什麼都沒有了,我不想連你也失去。」啊…是這樣啊!什麼都沒有的時候才想找我討拍,雖然我想這樣說,給你點顏色瞧瞧,但是我只嘆了口氣說:「先去洗個澡吧!」我拍拍你的背,好像你是我孩子一樣,是我把你寵壞的嗎?我不在乎,我很高興在你最低潮的時候,給你安慰的人是我。我簡直是被虐狂。我幫你準備好浴室,還有睡衣,我讓你一個人進去,我想你需要完全地放鬆一下,而且我不需要洗第二次澡。我把床鋪好了,你洗完之後可以直接睡覺了,我還點了薰衣草精油蠟燭幫助你入眠,你說;「為什麼我娶的人不是你?」我說:「別說傻話了,睡覺吧,什麼事情都等睡飽了再說吧!」然後你抱著我睡著了。
隔天早上,你收到娟的訊息,她要帶孩子回去娘家。然後你說,今天就只有我們兩人,我們可以談談今後將如何。我是不論你做什麼決定,只要你過得好,我都可以接受。就算我們不在一起,我也可以自己過日子,以後也許會再次遇到可以一起生活的人,也或許不會,但這是我的事,我不要你對我有所顧忌,我不想成為你的沉重包袱,我要你為自己打算,你說你不喜歡我說的好像我是一個與你毫無關係的外人一樣,但是這就是現實,就算我們在一起,其實也沒什麼牽扯,要分的時候,很簡單,只要說我們分手吧,我們就可以馬上各過各的生活了,不用簽文件,沒有財產糾紛,更不會有扶養權的問題。你嘆了口氣,說我看得可真開,我說難道你沒有當同性戀的自覺嗎?你笑了。笑了就好,我喜歡看你笑,因為知道你開心,我也開心。
再隔天早上,娟又傳訊過來,要你回去,說要開家庭會議,也要我一起過去,我想她是昨天想了一整天,覺得應該要做個了結了。我不是很想去,我對你們家充滿愧疚,我要怎麼面對他們?我要怎麼面對她?那個我睡了她丈夫的女人。你說別想那麼多,有你在,我們一起面對,這件事是我們一起造成的,我們會一起面對。你說,該來的還是要來的,就隨遇而安吧。我想也只能這樣了。
小蔓
今天早上,媽打電話給爸,讓他帶安德烈一起過來,我想他們終於要談開了,這也意味著,我的父母可能會離婚。爸會做什麼決定我不知道,但我了解媽,她無法忍受失敗,若真的有什麼是行不通,她會儘快擺脫掉,浪費時間不是她的行事風格。我不知道該怎麼想,我喜歡爸爸,也喜歡老師,他們若是相愛,那他們應該在一起,儘管他們會很辛苦,因為他們的關係在社會上不被承認,但是爸會比就自在吧。這意味著我將失去雙親的其中一個嗎?那我跟弟弟要跟誰住? 自從這件事被報導以來,弟弟一直很生氣,他一直覺得是爸爸背叛了這個家,他恨老師把爸爸搶走了,他說不想再看到爸爸,但我知道那不是真心話,他其實希望我們從沒有搬來台北,他想要以前的生活,那時候爸媽還愛著彼此–我們都這麼以為,也愛著我們–我知道這是真的。
史密斯先生帶著安德烈一起參加史密斯家的家庭會議,由史密斯太太召集,每個人都參加了,弟弟雖然並不想看到安德烈,也還是出席了,畢竟這關係到他的未來,但是沒有好臉色給安德烈。姊姊還是一樣對老師很尊敬,因為安德烈的確是個好老師。媽媽的情緒緩和許多,過了一夜,恢復了理智。其實安德烈並不想來,他覺得自己是破壞人家家庭的小三,對於孩子,自己是搶走爸爸的人,對於史密斯太太,則是一個讓這段婚姻宣告失敗的程咬金。總之,他對這一家人造成無法修補的破洞,他除了覺得愧疚之外,還是愧疚。
主席等大家都就定位了,開宗明義地說明這個會議的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這個家沒辦法再像從前那樣了,史密斯一家今後到底何去何從。首先她要史密斯先生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投手投出…史密斯選手接了球,與會者把目光集中在史密斯先生身上,這讓他很緊張,終於,本此事件的男主角之一終於要接露事情真相:「呼~」深呼吸之後開始他的證詞:「我是同性戀,」所以史密斯先生就這樣正式出櫃了,氣氛有點凝重,小班身為這個家裡年紀最小的成員,當然要發揮一下功用「你真的是?!我不想聽了。」打算離座但被姊姊拉回了:「給我乖乖坐著,他是我們的爸爸,他現在要告訴我們他的秘密,不要幼稚了,我知道你在乎的。」爸爸看到弟弟坐回座位後,對姊姊說了聲謝謝,然後繼續:
「我很早就知道我是,但在那個年代,做為一個同志並不容易,首先你們阿公阿嬤會很不高興,如果他們知道了,肯定把我趕出家門,再來,在那個年代,男生是男生,女生是女生,男生只能交女朋友,女生只能交男朋友,不一樣的人會被欺負、備用很難聽的話攻擊,總之,那時的同志要嘛隱藏起來,過正常人的生活,有些人為了不被懷疑,會跟別人一起欺負同志,這是很要不得的。要嘛很大方的展現自己與眾不同,然後過得很慘。我是屬於前者,安德烈也是,但是我們不會去欺負別人,我們自己要過得平順已經很辛苦了,沒理由再去為難別人。我知道你們很難理解,這樣吧,就像弟弟你不愛吃青椒,但是還是會被逼著吃,你會覺得很衰小,我們的處境比你還要困難。」弟弟聽到這才終於開始認真起來,大概是想到青椒的教訓了吧。「總之,我上大學之後,認識了安德烈,一開始我們只是普通朋友,然後我們認出彼此,然後我們就在一起了,當然是祕密的交往。有做過的事,不管你想怎麼隱藏,最後一定會被發現。你阿嬤發現了之後,很難過,但沒有跟你阿公講,她跟我們談談之後,我們決定就讓這段關係變成回憶,我們都不希望事情鬧大,我們為了不讓父母擔心難過,只好續過正常的生活。然後我就遇到你們媽,我們結婚,生了你們兩個小鬼頭,過了一段溫馨的家庭生活,半年前,我跟安德烈重逢,然後就是現在這樣了。」史密斯先生看到兒子的臉非常糾結的樣子,他想是該好好教他了。「兒子,我知道你不能理解,也不能原諒我,這是我的錯,這麼多年來我都在欺騙你們,我感到很對不起你,我沒能交會你要誠實面對自己,因為我自己也做不到,我不期望你會原諒我,但希望至少以後你若遇到想我這樣的人,你能想起爸爸,對他們友善點,可以嗎?」弟弟沒有回答,只是一直頭低低的,沒有半點聲音。
媽媽再次掌握發話權:「好了,現在你們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了,那我們來討論一下,再來我們該怎麼做。首先…」「那個…」姊姊打斷了媽媽說話,「我想老師好像想要講什麼,雖然他不是這個家的人,但我想這件事跟他有關,我認為我們應該給他發言的機會。媽,可以嗎?」媽媽避著眼睛,嘆了一口氣,然後給安德烈一個善意的微笑「當然了。請吧,安德烈。」安德烈靦腆的微笑了一下,他的微笑帶有一絲愧疚,雖然小班幾乎是怒瞪著他,他還是開口了。
「孩子們,還有娟,我想我欠你們一個抱歉。發生這種事,讓你們家不完整,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怎麼做才能彌補你們,但是我希望你們的爸爸、娟你的丈夫,能夠快樂,能夠幸福,但我不希望他的幸福帶有遺憾,或是愧疚,我會尊重並支持他做的任何決定。我從不想搶走別人的幸福,我本就不該抱任何期望,我應該對他就像一班朋友一樣,他來我家的時候,我不應該讓他進門的,但我不認拒絕他,事情發展成這樣,我真的很抱歉…」媽媽知道安德烈是個很善良、內心柔軟的人,看到他這麼內疚,她有點於心不忍,在爸爸要拉安德烈的手的時候,她搶先伸出手來握緊安德烈的手,微笑對他說:「好了,我知道你不是喜歡傷害別人的人,你是很好、很溫暖的人,我們其實應該要感謝你,尤其是我,我應該要感謝你的出現,讓我真正認識那個跟我結婚的人,讓我知道他是有愛人的能力的,而不是只會為了責任而付出。我知道他並不愛我,我以為只要這個家庭能和諧,沒有愛也沒關係,但是這種付出好沉重;我知道他對孩子的愛是真的,我也知道他是出於責任才愛我,我以為只要他愛孩子就好,這個家就可以一直走下去。但是有你的出現,我想我們都知道是時候了,本來就有裂痕的東西,遲早都要破掉的,用任何膠帶或黏著劑黏著只是延遲了它的崩解,我很慶幸你是那個好心打破的人,總比我們自己粉碎還不自覺問題在哪的好。」爸爸看著媽媽,充滿感謝之情,感謝她的體諒。
媽媽言歸正傳得說:「好了,史密斯先生,對於現在這種狀況,我希望你有答案了,我知道你心裡早就畫好選項了,但我也知道你會改答案,我知道他會說不管你做什麼決定他都會支持你。但是,在我來說,如果你做了違心的决定,我會唾棄你一輩子,因為我是個女強人,我愛……曾經愛過的人,絕不會是個懦夫,更不可能嫁給一個連自己都不敢面對的人。」
小班
總之,我爸跟我媽總算是離婚了,我和我姊跟我媽住,我爸搬去跟安德烈住。雖然我們不住在一起,但是我們會經常聚在一起野餐啦、出遊啦,等等的,我像是多了一個家人。但我還是不喜歡安德烈,我知道他很棒,對我跟我姊也很好,但是他永遠是那個搶走我爸的人,而且在學校被笑了好一陣子,我姊也是,只是他從頭到尾都還是很喜歡安德烈,不過,最近她的注意力開始分散了,因為有個男生在追她,她絕他挺不錯的,我則是:「姊,你傻了喔!他很會滑滑板耶!他酷斃了好嗎?他當我哥我會很高興的。」關於安德烈,也許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他,但也許有天這對我來說,會不那麼重要了,也不一定。但是現在我還是會擺臭臉給他看,然後就會被我爸巴頭。
我爸在那次家庭會議後,開了記者會,向全台灣的人民說:「是的,我是個同性戀。」還說了跟我媽已經離婚了的事,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要跟你不認識的人說這種事。然後,他已經不是個檢察官了,他現在只是個律師,幫助那些被欺負的人打官司,有時候還不收錢。安德烈現在在大學裡教書,有時候會去一個什麼組織,忙他們那些同性戀的事,然後我學到了一些新名詞,像是:雙性戀啦、跨性別啦、LGBTQ+啦……等等的,我現在不會罵人家娘娘腔或娘炮了,我以前會,因為同學都會這樣叫"那些人",覺得沒什麼,也有可能我生我爸的氣,想發洩發洩吧,但現在我覺這樣做很沒品,所以,這一整件事對我來說,大概不完全是壞事吧。他們總說這是一樁「醜聞」,但我不這麼覺得,我們因為這件事而更了解彼此,更願意誠實對待彼此,而且,我學會了「事情往往不是看起來的那樣」。
經過這次風波,我有所成長了,這件事一點都不醜。
BTW,安德烈有天跟我說有美國有個職業滑板選手最近出櫃了還結婚了,當然是跟男的。我的反應是:「花惹發!」(事實:美國職業滑板選手Brian Anderson在2016年出櫃並結婚)
主要人物說明
史密斯先生:
現年43歲,台中人,已婚,育有一女一男。其實是同志,曾經與大學同學安德烈是秘密戀人關係。出身當地望族,代代都是高級政府官員,或是企業家。父母是觀念非常傳統的老人家,當母親發現他與安德烈的事的時候,告誡史密斯先生,他們不能繼續這種關係,因為史密斯家的聲望一直非常好,從沒有過醜聞,現在不能有,將來也不會有,希望在還沒有人知道這件事的時候趕快結束,要不然等到事情鬧大的時候,史密斯先生就會被逐出家門。但是,他們會分手並不是史密斯先生害怕被逐出家門,他有自信不靠家裡,就算要做苦工,他也可以過得很好。所以家的聲望對他來說一點都不重要,但是他很明白社會對待同志的眼光,從來就不友善,甚至是充滿敵意的。他是個剛毅自信,很男子氣概的男性類型,雖然自己身為同志,但是鄙視非常女性化的男性。他更不想活在眾人的睥睨之下,過著沒有尊嚴的生活。所以他選擇抹煞這個部分的自己,穿上「直男夾克」。
穿上「直男夾克」後,遇到娟,一個聰明、獨立自主的女性,跟她相處很自在,除了性向之外,他都可以跟她直來直往,因此覺得她是個不錯的結婚對象,也許他沒有發現,但是其實他們倆比較像是哥兒們,而非戀人。在史密斯先生當檢察官之前,跟娟在同一家律師事務所工作,兩人之間像是一種良性競爭的關係,然後變成朋友,後來步入禮堂,然後生兩個孩子。
娟:
史密斯太太,42歲,台南人。出身一般雙薪家庭,有三個弟妹,是個很有擔當的大姊,個性不拘小節,是個性情中人。充滿正義感,喜歡仗義直言,從小就夢想當律師,長大後也真的成了律師,也從事人權運動,主打女權。剛出社會時,在一間律師事務所工作,跟史密斯先生是同梯。跟史密斯先生一拍即合,覺得他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很有事業觀的男性,兩人之間形成一種互益關係,在外人看起來使理想的夫妻關係,後來娟終於搞懂了,原來他倆是哥兒們。後來,史密斯先生考上檢察官,娟在近幾年,自己出來開事務所。現在有意參與政治活動,準備參選立委。
安德烈:
高中英文老師,43歲,台北人。史密斯先生的大學同學及戀人,雖然大學畢業後就分手了,但是從來沒忘記過史密斯先生,對他仍有感情,所以,當他看到小蔓的家庭資料,父親是史密斯先生的時候,心情很複雜,想著「如果再見到他,該做何反應?如果他對我很冷淡呢?我會難過嗎?又如果我們舊情復燃呢?又該怎麼辦?」
安德烈是個溫和體貼、心思細膩的人,對於所有問題會往大方向思考解決辦法,他不想犧牲別人來成就自己,比較可能的是,如果有人會受傷,他寧願那個人是自己。
小蔓:
史密斯先生的女兒,17歲,台中人。因為父母親都很忙碌,身為姊姊,從小就很懂事乖巧,比同齡的女孩子比起來,思想比較成熟,個性沉穩,懂得察言觀色。但是,不容易跟同儕打成一片,她認為一個人值不值的交往,第一印象通常不太準,她會花比較長的時間是觀察對方,再決定要不要跟對方做朋友。不太將情緒表現在臉上,總是和顏悅色的樣子,朋友都很佩服她怎麼有辦法做到這樣。剛轉學的時候,其實內心對新環境、新同學很焦慮,但她不會表現出來,因為不希望父母擔心。不過,後來證明了,她可以妥當處理壓力,跟以往一樣。是個讓父母親很省心的孩子。
小班:
小蔓的弟弟,16歲,台中人。很活潑,人緣很好,對新事物都很興奮,適應新環境的速度相當快,比較像媽媽,直來直往的,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做事行衝直撞的,父母親比較留意他。只要有人惹他不高,他對此人態度就很差,因此經常得罪人,但是整體而言是很相處的人,沒什麼心機,也很好義勇為。不管到哪裡都能如魚得水。
以前對同志等性別少數的人有偏見,覺得他們很噁心,常把「娘娘腔」「娘炮」掛在嘴邊,但這次事件之後,他成長許多,比較懂得尊重別人了。算是個學習能力強的孩子。
HCSM
HCSM
你好,我是半熟燉肉,我就…是一鍋…沒有熟的燉肉,嗯,就是這樣。也許你認識我,也許不,你不會知道。 嗯?你問我是什麼肉做的?預設是豬肉,但你可以自己想像,你覺得我是什麼肉,我就是什麼肉。 就這樣,關於我,你們只需知道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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