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好好走

夾腳拖啪噠、啪噠，隨者腳步和地面的雨水親吻。

吵死了。

這個月業績不佳，炸裂式的響雷將大哥的不悅傳達得不能再更明確了。焦慮星火般燎原，春寒料峭，我的汗卻猶如江州司馬青衫濕。

正當我怨嘆著沒有人幫忙燒紙錢的經濟壓力，捷運站出口的一抹倩影為我燃起了希望的火炬。

「你在這裡幹嘛啊？」我偽裝成少女的閨蜜，在她身邊坐下。要坐下前我提前憋了氣，因為我實在受不了那種特定的氣味——棒棒糖——可樂口味的，在夏天的戶外密閉轎車裡腐爛的味道。

「發呆、放空，順便懷疑人生。」

「你怎麼了嗎？」拜託，要不是為了錢，我才懶得當輔導老師好不好。尚是新手的我，想方設法的推敲她的人生資訊。

十八到二十歲之間？高中生？大學生？生日是什麼時候？

課業壓力？男友劈腿？父母離異？

最重要的是——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啦！

「你有時候，會不會覺得······」

「覺得什麼？」天助我也，從她口袋滑出的學生證幫我省去了套話的艱辛過程。

陳湛於，九十一年二月一號生。

「莫名其妙就被生到這個世界的我們，很······委屈？」

「你不會是想自殺吧？」我努力用擔憂的語氣包裝我興奮的高音調。

「嗯······想啊，但我不敢。欸，你笑屁啊！」我拉起棒棒糖——喔，是陳湛於的手，也不管有沒有符合她那閨蜜的人設了。很快的，沒有撐雨傘的我們，到了人類俗稱的恐怖虎口。

「幹嘛啦！發神經喔？」陳湛於用力甩開我的手，怒嗔我一眼。

「你聽好喔！小時候都玩過踩白線的遊戲吧？」

「廢話，阿不就只能採斑馬線或白線那種······」

「對對對！」我捧住她的臉，對方掛著眼袋的雙瞳睜得老大。「從現在開始，你過馬路的時候要認真玩喔！一定要認真喔！我已經把你記起來了。」

「你是誰？你不是小賴⋯⋯對吧？」陳湛於面部扭曲，氣味因恐懼又多了一個層次。

「我走啦。」

雨總算是停了。大哥終於停止了我最討厭的懲罰。

不知道棒棒糖有沒有好好過馬路？我翻開小本子搜索她的名字，看向保存期限那一欄······

嗯，從原本的六十一年五個月又兩天，更新為六十一年三個月又十天。

我勾起嘴角，淺淺一笑。

大哥啊，這份工作究竟是在解救世人，還是變相的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