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懸疑] True Sky Blue 篇8(完)

升降機內，莫醫生手持小梳子，對著鏡面梳理唇上那撮灰白的性感小鬍子。

升降機門開啟，莫醫生把梳子收進衣袋，提起公事包跨出去。威爾精神病院的室內裝潢豪華得像五星級酒店，服務生，噢不，是護士姐姐向莫醫生招手。

走到她面前，莫醫生禮貌的欠身，用他性感而敦厚的嗓音說：｢你好，我是莫爾•賈提，應你們院長的邀請，特地從南方遠道而來。｣

護士向他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廢話少說。她又指向身旁的304號病房，神色凝重，｢他不喜歡別人叫他詹森。｣

莫醫生點點頭，他早就把病歷背個滾瓜爛熟。

護士推開大門，莫醫生走進去。一個瘦削的小孩促膝坐在床上，驚覺的轉過頭來。很深的黑眼圈，頭皮被厚厚的繃帶包實，口中唸唸有詞。

「你好，可漢•莫里斯。」

小孩戰戰兢兢的點頭，身體不禁微微發抖。

「你可以叫我莫醫生。」他把手放在胸前欠身。

莫醫生坐到床邊的椅子，可漢神色慌張的打量他。

「可漢，我是來幫你的。你毋須害怕，這裡很安全，沒有人會傷害你。」

可漢搖頭，沒有說話，只是搖頭。

「你的事情我都很清楚。你所乘坐的校車遇上嚴重車禍，雖然身體只有輕傷，卻因為腦震盪而昏迷兩個月。醒過來後，你聲稱曾待在一個叫基斯督的虛擬世界之中，經歷一連串事件後逃跑了出來。」

「我沒有說謊。」可漢開口說話，他的聲音輕飄柔弱，沒有同齡小孩應有的活力。

「依我的判斷，你同時患上了失憶症和妄想症，所以才把夢境當成了真實。」

「我沒有發瘋。」可漢嚥了口水，｢醫生，假若你有朝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別人，身邊沒有一個你認識的人，當下也會方寸大亂，在別人眼中，你也和個瘋子沒分別。｣

「所以你認為自己很正常？」

「正常得很，當時的我只是受驚過度而失了志。現在我冷靜下來了，隨時可以出院。」

「不行。」莫醫生繞起二郎腿，｢在你徹底放棄所謂的虛擬世界理論之前，我是不會讓你出院的。｣

「你不懂事情的嚴重性！」可漢搔抓頭上的繃帶，｢納米機械還在我們的腦中，科學家終有一天會發現它們，萬一被懷有惡意的人重啟基斯督，後果不堪設想！｣

負責監視的護士大力敲門，可漢自覺的放下手。

「不是還有楚門那班人嗎？」莫醫生說，｢是他們拯救了世界，那麼後續的事情交給他們就好了。｣

「你說的倒輕鬆，我身為知情人當然不能坐視不理。他們連三成人口也能犧牲，天知道為了完全消滅基斯督，他們肯再犧牲多少人！」

「出院後你要做甚麼？」

「找到楚門一行人，問清楚他們下一步的行動。假若他們行善，我就協助他們。假若他們行惡，就由我來阻止他們。我有著這樣的義務。」

看著莫醫生不以為然的表情，可漢怒火中燒，但他意識到自己必須冷靜下來，絕對不能在他面前發狂。

「那麼你能證明虛擬世界曾經存在嗎？」

「我就是那個證明，可是你不相信。」可漢搔抓頭皮，｢所有人都失去了虛擬世界裡的記憶，這也是TSB.gif的模因效果，無可否認這很有效的避免了二次災害－－｣

「詹森！」護士大叫，｢你想穿束縛衣嗎？｣

可漢兩手交握，雪白的繃帶下滲出鮮血。

「納米機械就在我們每個人的腦中。」可漢突然瞪大了眼睛，他想到了，｢讓我解剖屍體，相信我，我可以證明給你看納米機械的存在！｣

「全世界每天都有數百具屍體用作科研而遭解剖，可沒有科學家宣稱找到你口中的納米機械。」

「一定是因為模因！他們對納米機械施加了模因，使所有人都意識不到它們的存在！」

「那為甚麼模因對你無效呢？」

「因為我是靠席維亞的能力間接接觸到TSB.gif，模因效果因而變質，所以我才能保有記憶。」

「關於這名一直在虛擬世界中幫助你的女性，她也有登出到現實世界嗎？」

「沒有。她是個保安程式，是基斯督的一部份，現實世界不存在她這個人。」

「那就真是湊巧了。」莫醫生打開公事包，拿出一個文件夾，再從中抽出一張相片，｢她是不是長這樣的。｣

莫醫生把相片放在床上，裡頭的正是席維亞。

「她名叫席維亞•蘿倫，是在昏迷期間照顧你的護士。」莫醫生接著把相片續張遞出，｢這名是夜班當值的男護士路易；這名是清潔工亞蘭；而這名大鬍子是同房的韓教授。｣

可漢撿起相片，看著一張張熟悉的臉孔，流下了眼淚。「他們還活著，是夢，只是夢……不對，不可能……」可漢低下頭來。

「人體即使昏迷期間仍然能接收外來資訊，你的大腦把資訊投射進夢境之中，讓你信以為真。」莫醫生假裝看錶，這次的會面使他更能訂定治療方案，｢今天到此為止吧，我明天會再來探訪你。｣

「我會證明給你看，我會證明，我會證明……」

直致莫醫生離開病房，可漢也依然重覆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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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醫生的治療很有效，半年後，可漢已經可以出院了。他的言行正常，體格壯健，亦不再偏執於虛擬世界理論，雖然沒法回復記憶，他的父母依然滿意成果。

在出院當日，莫醫生在大門送別可漢，他們友好的握手，可漢臨別前把一本筆記交給他。

「這是我對基斯督一切所知的描述，我現在已經用不著了，就送給你吧，當作治療其他妄想症病患的參考。」

「謝謝你的好意。」莫醫生報以慈祥的微笑。

「莫醫生有看過科學期刊嗎？」可漢說。

「沒有。上面有甚麼令你在意的文章？」

「去看今期的科學期刊，你會學到很多。」可漢留下一個勝利者的笑容，便跟父母乘上計程車離去。

在那之後，莫醫生翻看可漢留下的筆記，寫得詳盡而有調理。以一個十多歲的小孩來說，已經不是想像力豐富所能形容。

而且他最後的笑容也令莫醫生很在意。於是他跑到病院大廳的報攤買了一本科學期刊。

今期的主題是關於人腦的研究，科學家發現人腦的大腦皮層表面積突然增加了20%。可漢的筆記也指出了，被基斯督控制的四十年間，人類的肉體陷入長眠而停止生長，唯一維持活躍的就只有大腦。虛擬世界中人類活了三百年，腦容量必會因而增加。

莫醫生腦中浮現與可漢第一次會面時，他最後的說話：『我會證明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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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漢跟他的父母搭上回家的航班，坐近窗戶的可漢，接受自己即將以詹森的身份展開新生活。

楚門一行人已經察覺到他的存在，所以才會佈以一個假象，讓他相信自己的記憶只是夢境。

他看出窗戶，望著那令人窒息的美景。他暫時拋開一切，欣賞現實的藍色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