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哥爾摩症候群05
2154年12月14日，凌晨三點，商業中心B區
遠在大西洋的另一端，李晴煬的哥哥──李博洋，正坐在車站的屋頂上，MIO在旁邊走來走去、走來走去，一直大喊「好高！」，木屐踩在屋頂邊緣，玩著平衡遊戲。
「博洋！」
MIO突然問他：「晴煬還好嗎？」
「挺好的。」李博洋吹著冬天的風，笑著回答：「可是我不好。」
「為什麼？」
「太平靜，我以為會發生大事。」李博洋看著遠方，「但對方……似乎不打算出手，想維持現狀。」
「這樣不好嗎？」MIO歪頭，「博洋又不希望晴煬受傷。」
「我要他恢復記憶。」李博洋說：「這是宇維少爺的命令，也是我第一次接這麼大的任務，我不允許自己失敗。」
MIO好像聽不懂，但看李博洋煩惱，她也跟著煩惱起來，幫忙想辦法。
「……？」
突然，口袋裡的手機震動。李博洋拿出手機，來電顯示「unknown」。他滑動綠色的接聽鍵，手機放到耳邊。
「你為什麼知道我的號碼？」
接聽後，李博洋第一句就這麼說。MIO跳過來、坐在李博洋旁邊，觀察他的表情。
「認真？」李博洋問對方：「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
MIO看著李博洋。他沉默很久，聽得很專心，臉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
「確實不錯。」李博洋皺眉，「但是，為什麼？你沒有立場幫助我們。」
「……。」
李博洋再次沉默。MIO知道，對方不是朋友，否則李博洋不會這樣。
「好的，到時候見。」
說完，李博洋結束通話。MIO伸出小小的手指，按在李博洋緊皺的眉頭上。
「『討厭的人想幫我們』MIO猜對了嗎？」
「是的。」李博洋將MIO抱起來，讓她坐在自己腿上，「他如果協助，可以解決所有問題，但對方值不值得信任，我很猶豫。」
「可以問問大家。」MIO抬頭，「博洋，我們回家吧，MIO幫你說！」
看到MIO的笑容，李博洋的擔憂也煙消雲散。他摸摸MIO的頭，「謝謝。」抱著她，「MIO對我真好。」
「當然！」
MIO兩手叉腰，表情很驕傲，「誰叫博洋是讓人擔心的孩子！MIO很厲害，一定會保護博洋喲！」
MIO就像小暖爐。有她在，再強的冷風都不用怕。
「……嗯。」
李博洋緊緊抱著，臉埋在MIO的肩膀，覺得很溫暖。
「MIO。」
「嘿？」
「我喜歡妳。」李博洋說：「MIO，我喜歡妳。」
「我也是。」
MIO閉上眼睛，靠著李博洋，將自己所有的溫暖，都送給了他。
「……MIO也，最喜歡博洋了。」
◇◆ ◆◇
2154年12月14日，早上九點，十一塔，108層
早上九點，顧爾來到李晴煬的房間，發現李晴煬不在裡面，而是在書房，差點把他嚇死。
「少爺，您……！」
李晴煬竟然早起讀書──顧爾工作這麼多年，從沒發生過這種事。雖說失憶，但轉變太大，李晴煬簡直變成另一個人。
「你再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就把你扔出窗外。」
李晴煬闔上手中的書。經歷昨晚的事，李晴煬根本睡不著，腦子亂七八糟的，所以他跑到書房，試著釐清思緒。
雖說是個人書房，但李晴煬第一次進來時，還是被浮誇的裝潢嚇到。書房也是洛可可風格，先不論天花板的水晶吊燈，地毯以白色為底，上面繡了很多藍色的花花草草，所有家具都是白色，書櫃鑲在牆壁、占了整整兩面牆。中間擺了一套沙發，其中一面牆掛著兩幅西方名畫，都是真品。
「少爺，早餐在這吃嗎？」
「放那邊的桌子。」
「好的。」
顧爾忙著手邊的事。他倒了杯奶茶，剛放到李晴煬旁邊，他家少爺突然問：「顧爾，你去過100層嗎？」
顧爾的手顫了一下。
「我昨晚睡不著，一個人跑去那兒。」李晴煬說：「我看到一幅很大、也很詭異的畫，那是什麼？」
「……。」
顧爾的表情很不安。見他不回答，李晴煬警告：「我在問你話。」
「抱歉。」顧爾立刻道歉，「是，我去過，也知道您說的畫。」
「畫裡的人是誰？」李晴煬問：「那麼大一幅，是很重要的人嗎？」
「……豈止重要。」
顧爾小聲地說，李晴煬沒聽清楚，「什麼？」
「李門的創辦者。」顧爾推了推眼鏡，「論輩份，他是少爺的祖父。」
「……！？」
李晴煬想過很多答案，就是沒想到這個。
畫裡的人是爺爺──李昂三兄弟的父親。這個身分，確實能解釋畫的大小，及它為什麼放在十一塔，然而……
「為什麼會畫成那樣？」
祖先的肖像畫，應該十分莊重、典雅，那幅畫非但沒有，顏料還亂七八糟，被刮得面目全非。
「少爺，」
顧爾問李晴煬：「您知道那幅畫的作者，是誰嗎？」
李晴煬搖頭。顧爾公布答案：「是二爺──您的父親。」
「……！？」
「二爺擅長繪畫，因為精神不正常，他的風格就是那樣……說實話，每個人看完二爺的作品，都覺得很不舒服。」
李晴煬能理解那種「不舒服」。打從100層回來，他就睡不著，腦中都是那幅畫。
「那幅畫，是二爺最後的作品。」
顧爾向他說明：「二爺一知道夫人肚子裡、懷了第二個小孩，就沒日沒夜地開始畫畫。作品完成，少爺您剛好出生；再隔幾年，二爺和夫人相繼去世、博洋少爺離開李門，所以那幅畫……老爺和三爺都不喜歡，尤其是三爺，他似乎很怕二爺，也很討厭那幅畫。」
「……。」
「二爺生前，常常像這樣──」
顧爾拿起桌上的書，快速翻閱，發出「沙沙沙」的聲音。
「畫冊、紙張、照片、書本……二爺總是在房內東翻西翻，尋找作畫的題材；同時，他嘴裡會唸奇怪的話，沒有人知道他在說什麼。」
「……。」
李晴煬張大眼睛。原來自己聽見的，是人們內心深處的「恐懼」。不僅如此，那些聲音能再挖掘。李央因為害怕李康，李晴煬才從他的「聲音」聽見「不可以去100層」──因為100層有那幅畫。
李博洋說，現在的李晴煬需要這份天賦，如今他總算明白。人的頭腦是一種生存機制，恐懼是所有情緒的核心，也是最深刻的情感。他能聽見每個人的恐懼，換句話說，李晴煬能聽見每個人記憶裡，最核心的部分。
這是他找回記憶的關鍵。
在那之前，他必須知道怎麼使用，以免找回記憶前，頭先痛到裂開。
「我爸的最後一幅作品，畫的是爺爺……？」
接續前面的話題。李晴煬突然想到什麼，問顧爾：「爺爺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顧爾搖頭，「沒有人提過。」
「怎麼可能？」李晴煬覺得荒謬，「李門的創辦者，沒有人知道他叫什麼？」
「知道的人，恐怕只有老爺和三爺。」顧爾回憶：「不過，我聽過老爺和三爺，用某個名字稱呼他。」
「什麼？」
「紅心傑克（Jack of Heart）。」
李晴煬倒抽一口氣，想起畫上的字。
「很奇怪的名字，對吧？原因我不清楚。」顧爾聳肩，「斯人已逝，上一輩的事不用放在心上，老爺常常這麼說。」
「……。」
確實，不論爺爺或父親，都是死去的人，追究太多也沒意義。
「比起那個，」顧爾換話題：「少爺，我建議您這段時間，惡補一些十大家族的事，那更實際。」
「啊？」李晴煬不懂他的意思。
「每年12月25日，十大家族會齊聚一堂、舉辦聖誕晚宴，每一家的家主都會帶兒女出席。」顧爾說：「因為少爺的頭痛改善許多，老爺和三爺想帶您去。」
「……！？」
雖然突然，但仔細想，這機會非常難得，說不定能見到二十二世紀的帝王──高宇維。
「晚宴的衣服已經做好，下午我會拿上來，給少爺試穿。」顧爾順帶一提：「真令人高興，您以前從不參加這種活動。」
「……。」
顧爾這話不假，他是真的很高興。
「顧爾。」李晴煬突然問：「老實說，你希望我維持這樣，還是恢復記憶？」
「……！」
「我如果是你，巴不得『可惡又討厭』的少爺，一輩子都這副模樣。」說到那幾個字，李晴煬故意加重語氣。
「不，您誤會了，少爺。」
顧爾在李晴煬面前單膝跪下，一隻手放在胸前。
「我由衷希望您能找回記憶，畢竟，聰明又充滿自信的您，才是我最憧憬的少爺。」
「……。」
顧爾的眼神好像在看救世主。整整大自己十四歲的男人就跪在腳邊，李晴煬看了看自己的靴子，再看了看顧爾的臉，好像聽到了什麼。
嘩啦嘩啦──嘩啦嘩啦──
「你叫作顧爾，是吧？」
嘩啦嘩啦──嘩啦嘩啦──
「呀，叫他舔鞋子就會舔呢！好乖的狗。」
嘩啦嘩啦──嘩啦嘩啦──
「小叔，從現在起，他就是我的執事了！」
「喂，顧爾。」
李晴煬露出很認真的表情，「你會聽我的話，對不對？」
又是這一句。顧爾在心裡深吸一口氣，低頭回答：「是。」
「什麼都可以？」
「是。」
「如果我叫你去死呢？」
「也沒問題。」
顧爾抬頭，一副「來吧！」的表情，跟李晴煬說：「只要能讓少爺開心，屬下什麼都願意。」
「你抖M啊。」
李晴煬不以為意地聳肩，把視線從顧爾身上移開，這讓顧爾很錯愕。
「服侍『李晴煬』這麼多年，你腦子果然有問題。」李晴煬揮了揮手，「出去吧，我要吃早餐，別煩我。」
「……是。」
顧爾聽命、離開李晴煬的書房。在走廊等電梯時，他的心情很複雜，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表情很無奈。
「為什麼會得出那種結論……」
事情變得越來越有趣了。顧爾拿出手機，發出一則訊息，給兩個不同的聯絡人。
為什麼會看到廣告
6會員
254內容數
留言0
查看全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