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哥爾摩症候群11

2154年12月24日，晚上六點，政治中心A區

「親愛的，你終於想起來了。」

白色的世界，他站在一片白色的玫瑰園中；旁邊的紅玫瑰園，「李晴煬」站在那裡，對著他微笑。

「……對不起。」

白玫瑰的他垂下頭，跟紅玫瑰的自己道歉：「我沒有把她殺死。」

「沒關係。」

紅玫瑰跑上前，捧著他的臉，「你救了我，你那時候救了我！」

「……嗯。」白玫瑰握著紅玫瑰的手，閉上眼睛，「在爺爺的畫像前……我想起來了。」

「你還好嗎？」紅玫瑰問他：「小叔突然那樣，你被嚇到了？」

白玫瑰點頭，「但是，」他也捧著紅玫瑰的臉，「托你的福，我習慣了。」

「不客氣。」紅玫瑰流下眼淚，「我就是，為此誕生的。」

說著，紅白玫瑰同時跪下，握著彼此的手，額頭靠著額頭。兩人閉上眼睛，身下的玫瑰一齊綻放，花瓣從空中落下，全部溶在了一起。

「高宇維……不，宇維少爺。」白玫瑰說：「我們要去找他。」

紅玫瑰同意，「要去他的身邊，跟他說謝謝。」

白玫瑰微笑，「可是，我有點累了。」

紅玫瑰閉上眼睛，「交給我吧。」

「嗯。」

「辛苦你了。」

「……不會。」

白玫瑰流下眼淚。

「辛苦的是你。」

「……謝謝。」

紅玫瑰被白玫瑰緊緊抱著，然後，在別墅──李央的私人別墅，紅玫瑰仰起頭、長吁一口氣。

回來了。

記憶、天賦、李晴煬。

完整的感覺，真好。

「妳竟然沒死。」

李晴煬咧嘴一笑，一步步走上前──他記得位置──一手按住翠絲特大腿的傷口。嘴巴雖然黏著，翠絲特依舊大叫，發出恐怖的哀號。

「小叔把妳藏在這。」李晴煬按著翠絲特的傷口，一下又一下，「怎麼？妳夢想的婚紗呢？他沒有買給妳嗎？」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翠絲特痛得掙扎，隨著李晴煬的手指，她抽搐、尖叫，身下的床單被汗弄濕。坐在地毯的MIO，只是彎曲一根手指，綁著翠絲特的紅布條瞬間拉緊，又讓她動彈不得。

「七歲。」

李晴煬停止按她的大腿，手放在翠絲特的額頭，告訴她：

「他第一次對我出手，是我七歲。」

血紅色的眼睛，李晴煬的臉貼在翠絲特面前，笑得像惡魔。

「我害怕極了，妳知道嗎？原本是一個月一次，後來變成一個禮拜，然後是三天、兩天……每天每天，只要他在家，他都會來愛我，我也必須被他愛。」

李晴煬說著，坐到翠絲特身上。

「結果呢？我習慣了，因為我說服了自己──我被他愛著，他也愛著我。每次他脫掉我的衣服，都會說我很美；我的美是為他存在，我把自己變成他愛的形狀，這樣我就不會痛苦……沒錯，斯德哥爾摩症候群，就是那樣，不只沒有痛苦，我覺得很幸福。愛著一個人、被一個人愛著，這就是我要的，沒錯……沒錯，這就是我要的……」

他一邊說，手一邊移動，先是撕掉翠絲特嘴巴的紙，然後，掐住她的脖子。

「結果，妳出現了。」

李晴煬使力，翠絲特基於本能、開始掙扎。她的身體用痛苦的方式扭動著，嘴巴張得很大，卻發不出聲音。

「妳憑什麼？性別、年紀、身分……妳怎麼搶走他，其實不重要。妳把我的愛變成笑話，妳害我想起自己只是工具。我那犧牲自我、犧牲身體而來的幸福，就這麼消失了……因為妳。」

不正常──是啊，他對李央的情感很不正常。那個人才不是「小叔」，是他的──他做了這麼多，李央只能是他的。

「我愛他。」

「他愛我。」

彷彿咒語，李晴煬的手勁越來越大，一邊掐著翠絲特的脖子，一邊念著：

「我愛他。」

「他愛我。」

「我愛他，他愛我。」

「我愛他，他愛我；我愛他，他愛我。」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那一瞬間，地板上的影子，金允道彷彿看見惡魔的翅膀、從李晴煬的背上長出；房間的地毯，MIO看見一片紅白交錯的玫瑰園，一朵一朵綻放。

「……。」

伴隨李晴煬的呢喃，翠絲特的身體不動了，原本還在掙扎的女人停止呼吸，金色的頭髮披散在白色的枕頭，睜大的眼睛也沒了生氣。

翠絲特的嘴巴依舊張開，好像到死，都不相信自己的人生如此荒唐、可笑。李晴煬鬆手，女人的脖子上還有掐痕，猶如一隻紅色的蝴蝶。

「晴煬？」

紅色的布條全部消失。MIO跑到旁邊，看著坐在屍體上、兩眼放空的李晴煬，「你還好嗎？」

「……。」

李晴煬覺得很累──掐死一個人，比他想像中累。

「……宇維少爺。」

「嗯？」

「我要見，宇維少爺。」

李晴煬的頭，用很慢、很慢的速度轉過來。MIO燦爛一笑，用與氣氛不符的快樂聲音，跟李晴煬說：「等一切結束，晴煬就能見到他囉！」

「……太好了。」

說著，李晴煬從床上下來、走向出口，跟路過的金允道說：「回去吧。」

「……。」

李晴煬就這麼離開房間。金允道全程目睹，沒有因為李晴煬的動作、說出來的話，產生任何反應，但他覺得可怕──不是怕李晴煬，而是他眼裡的東西。

「這就是……『紅心傑克』嗎？」

看著床上的屍體，金允道忍不住感嘆，也終於明白──為什麼高宇維需要這個男孩、為什麼男孩會是蜘蛛的目標、為什麼母親要下達這種命令……一切都說得通了。

這個世界──這個被安排好的世界，未來將因為這個男孩，變成什麼樣子？金允道無法推斷，他沒辦法預知未來；但唯獨一件事，他很確定。

李央創造了惡魔。

如今，惡魔和恐怖的東西，一起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