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嬤×稀飯=∞

　　軟糯香甜，撫今追昔。早晨的陽光劃破昨晚的雲朵，蟬兒們在三合院裡吱吱喳喳地吟詩，我與弟弟推開了斑駁的木門，撲鼻而來的是「白稀飯」純純的香味。與坊間馬虎烹煮的米飯大相逕庭，阿嬤用心神去領會，仔細地烹煮，時間、水分、火侯拿捏得恰到好處，多一分則太溼，少一分則太乾。當我打開老舊的「阿嬤專用鍋」時，水氣與香味直撲我們稚嫩的臉頰。

　　早餐時光正是稍停歇，緩緩飛揚浮躁的心的時刻。只見阿嬤瘦弱迷你， 步履維艱的背影仍在廚房裡忙得不可開交。原來是阿嬤擔心我和弟弟吃不飽、營養不均衡而為我們準備小碟配菜。我想起媽媽曾跟我說過，阿嬤小時候生活平困，大抵無法享受這份闊綽，稀飯配豬油已經是再幸福不過的事了。也因如此，我特別享受每一次與「豪華白稀飯」邂逅的時刻。其中，不起眼卻高營養的乾煎荷包蛋是喚醒我晨間活動的配菜，不須過多調味，只需灑點鹽花或沾點阿嬤牌醬油，就以超越外面的五星級餐廳。看著蛋黃如高掛的太陽般勻稱且挺拔、聽著煎油時的「噗嗤噗嗤」聲與弟弟大 口享用稀飯的「呼嚕呼嚕」聲，彷彿提醒著我今日也要元氣抖擻!肉鬆與豆棗──雖非營養食材，卻是如管仲與鮑叔牙關係的精神夥伴，鋪在熱騰騰的稀飯上，用鐵湯匙輕輕翻攪，吸滿米粥，人間美味。

　　如今，長大後的我，一逕地尋找著那番滋味。去遍了城鎮、逛遍了市場、吃遍了餐廳，卻毫無足跡。本以為是小菜配料的不同，後來才豁然開朗，原來遺失了──阿嬤的味道與當時的人、事、時、地、物。我想，全世界，能夠使平淡無奇的白稀飯變成有如歌曲般餘音繚繞、回味無窮的人，也許只有阿嬤能夠做到。我想，全世界能夠創造回憶情景的人，只有 ──自己。豐子愷曾說過「使人生圓滑進行的微妙元素，莫如『漸』。造物 主騙人的手段，也莫如『漸』。」「漸」，雖然阻隔了我與阿嬤的相見，卻抵擋不了彼此的掛念。一粒米，一個回憶。珍惜當下，不容小覷。

　　早晨的陽光劃破昨晚的雲朵，我在市聲沸天，市塵彌地的繁華城市，我獨自坐在咖啡廳，手拿著剛烤好的起司貝果、聽著爵士樂、看著窗外的景象，心裡卻想著──樸實無華的白稀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