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人?

「也許天長地久可以做如此解,你一生中只要有那麼一刻,你全心投入去愛過一個人,那一刻也就是永恆。你一生中有那麼一段路,有一個人與你互相扶持,共禦風雨,那麼那一段也就勝過重生了。」
坦白說,中國文學,不,先拿掉唐詩、宋詞跟元曲,然後《封神榜》、《三國演義》跟《聊齋誌異》等也不算在內,近現代的華語文學作品,我,是的,曾經是如此「鄙視」過……
當然,天馬行空的年少輕狂,眼目所見,盡是讓人留連忘返的推理或奇幻領域,東方快車(Orient Express)、末日火山(Orodruin),乃至於是破心術(Legilimency),無一不是西洋文壇經典之作。然而,隨著年齡的增長,自以為是的稜角與驕氣逐漸被社會的染缸給磨平之後,雖不至淪為四字「苟且偷生」,但「處之泰然」一詞,可能已成為職場或日常生活所唯一的奢望,喪氣?餒志?
不,這才是人生。
夜深人靜,當咖啡的濃烈再也無法抵禦苦悶的襲來,杯中的威士忌也僅僅作為是失眠時的陪伴之際,靜默地望著桌上的《台北人》,一字一句的讀來與咀嚼……
《花橋榮記》的昨日桂林和今日台北,《孤戀花》的為愛癲狂與為恨解脫、《一把青》的永恆死別跟享樂重生,一樣的鉛字印刷,可身處不同的時空下,我終於(赫然)發現自己的愚蠢跟無知……
「人」,就這麼兩劃,一秒的落筆完成,可認真說起來,喜怒哀樂,生老病死,自喜欣歡愉到悲泣哀慟,數盡其變化萬千,恐怕就連一套《康熙字典》也收錄不下,
遙想……
生於斯、長於斯的大江大海,黃河之水跟泰山之巔,伴隨著西元1949年的板蕩易手,讓少時熟悉不過的錦繡河山日後僅能存於夢鄉、地圖與……看似詭異莫名的異鄉街道名上。
國共內戰的敗北偏安與六百萬軍民的渡海大遷徙,有妻離子散,也有淚別父母養育之恩,可反攻大陸、解救同胞(別忘了殺朱拔毛!)激昂口號似乎言猶在耳,「八六海戰」的出征失利,國光計畫的黯然胎死腹中,一條條的「南京路」、「重慶路」,一家家的「北平烤鴨」、「四川牛肉麵」、「江浙小館」,還有電視機前,「代表」一個個省分(選區),從廣西龍茗到黑龍江海倫的國民大會代表與立法委員……
台灣島上的中國人,依舊是台灣島上的中國人,也「只」不過就是台北市的中國人(台北人)、台中市的中國人(台中人)、高雄市的中國人(高雄人),無論在哪一個縣市?海光新村?實踐三村?正勤新村?竹籬笆的牆內或牆外,「還我河山」的標語,終究無法領人回到中國大陸當中國人,「堂堂正正」,回到中國當中國人。
《台北人》,14則短篇故事,「明」著是歷史記憶與故人舊物的追朔與緬懷,但「暗」處卻是述說一整個民族……對於己身跟「國家」的認知與裂解……
「中華民國」到哪裡去了?台灣?彈丸之地?有颱風跟地震?
「首都」是南京?「匪區」北平(京)?台北?
「一年準備、二年反攻、三年掃蕩、五年成功」,到底是哪一年?
「一二三、到台灣,台灣有個阿里山。阿里山上有神木,我們明年回大陸。」,又是哪一個明年?
到最後……
我是誰?
我在哪裡?
我要往哪裡去?
時間,堪稱是世上最殘酷的致命武器,沒有滿天煙硝、更沒有轟隆作響,就這樣一點一滴,奪去寶貴又獨一無二的所有希望跟憧憬(再也回不去了?)
但時間卻也是最好的親密夥伴,「也許天長地久可以做如此解,你一生中只要有那麼一刻,你全心投入去愛過一個人,那一刻也就是永恆。你一生中有那麼一段路,有一個人與你互相扶持,共禦風雨,那麼那一段也就勝過重生了。」
話,白先勇(1937 -)老師說的,7月11日,也剛好是他的生日。

圖文來源、一併致謝:
璀璨的万華鏡下,365+1,點點繁星在夜空裡閃爍著,似嘻笑或沉思,編織成璀璨奪目的銀河千景。有歷史的世界是幸福的,否則風花雪月終歸虛無飄渺。流逝的時光,潺潺細水,取一瓢的點滴拾遺,悄然偶遇的時空現場,我們都是舞台上的主角,看哪!芸芸眾生,每一天來到世間的人物群像,名為啟明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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