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房間
M說她不曾為了做愛開房間。
我有點訝異，究竟是她太清純，還是我太糟糕？
開著車，看著身旁娃娃臉的她，瞬間有種帶小孩做壞事的罪惡心態。
但她的舉止可一點都不像小孩。
她的手一下在我頸後游移，一下在我小腹上揉捏，還得寸進尺地想把魔手給伸入我的褲頭，貌似比我這個司機還忙碌。
說起忙碌，今天工作實在好忙，明明辦公室有冷氣，我依然滲得滿頭汗。所以當她的手在我的頸後搓揉時，我有點難為情，畢竟，以前某位前任，曾經嫌棄過我的汗液。
「啊嘶——香汗淋漓。」M卻只是笑出一臉童趣。
我想起那天，我們天雷勾動地火地做完愛，我滿身汗，而她叫我去用浴巾擦乾。
我以為她也嫌棄我的汗液，瞬間有些自卑的味道自喉間湧上，正當要感到難過時，她下一句卻只淡淡說著，「這樣才不會著涼。」
我還愣著，她已經把我擁入懷，用棉被把我們給裹住，然後，很自然而然地，用手在我的裸背上下撫摸，一點都不介意汗液。
「休息？還是住宿？」接待處走出一位女服務員。
「休息。」我拿出信用卡。
結完帳，把車開入車庫。
「哇，學姐耶，好會喔。」M不忘虧我幾句，「以前很常開房間？」
「……」在公司總是伶牙俐齒的我，在她面前只能乖乖當個口拙的人。
關於這點，我很是認份。
「妳覺得剛剛那個服務員看到我們兩個女的開房間，在想什麼？」她又問。
我想起自己曾經也問過這樣的問題，不禁微笑。
「大概被我們嚇傻了？夭壽，死女同性戀？說不定現在正在跟她同事說，『欸幹，剛剛有女同性戀來開房間啦！嚇死人！』」
「最好啦。」她笑出聲。
我很喜歡看她笑，因為她笑與不笑，差很多。
跟她還是朋友的時候，她其實不常笑。
她不笑的時候自帶威嚴肅殺氣場，讓我這樣口無遮攔、腦袋瓜直通腸道的白目，都會不自覺把腰桿挺直，涉及隱私或比較敏感的話說出口前，也會竭盡所能地在那百千分之一秒內，想一下這句話會不會太過？會不會不得體？會不會侵犯到人家？
或許她也沒有發現過，從我們還只是朋友的時候，只要她笑，我就會不自覺跟著笑。
她笑的時候，眼睛會細細地彎起來像輪弦月，然後露出整齊的小牙齒——很奇怪，一樣是這樣笑，有的人笑起來，就是特別可愛，就是特別可以感染笑意。
「妳以後可以多笑嗎？」在一起後，我才膽敢提出這個要求。
「好啊。」她沒有猶豫，然後傲嬌地補充一句，「只有對妳。」
停好車，刷了房卡入門。
忍耐許久的慾望與想念，在這暫時得以喘口氣的私密空間裡，才終於膽敢肆無忌憚地爆發。
來不及脫下外套，兩個人的肢體唇舌已經迫不及待交纏在一起。
我想念她的體溫，抱起來總是無時無刻溫暖；我想念她柔軟的嘴唇，親再多再久也不厭；我想念她身上的香味，聞著聞著總是讓我安心；我想念她細細的嗓音，不管是理智的，還是情慾的。
我們氣息急躁地、卻又輕巧地在彼此的唇舌間挑逗輕舔，當吻到床上時，兩人已是一絲不掛的狀態。
跟女人做愛的迷人之處，就在於不管如何地興奮難耐，都還是深知對方最想要的是什麼。而當遇到有默契的另一半時，做愛更會成為一種享受，做再久，也不疲倦。
我們探索著彼此的身體，聆聽著彼此的呻吟，看著對方在自己底下弓起身舒服的模樣，就是最大的歡愉。
做了幾輪，好不容易緩解壓抑整路的情慾後，緊緊抱在一起小寐一下，才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起身泡澡。
在熱水氤氳中，我們輕撫著彼此的肉體，愛憐地親吻彼此的唇，說著那些甜言蜜語，與現實生活的柴米油鹽。
對的人，就是不管她說什麼話，都能吸引妳豎耳傾聽，絲毫不感到厭煩；對的人，就是不會自己佔著話語主導權不放，比起她自己，她更想要聽妳說話，即使妳說出來的話，有時都自覺無趣幼稚。
泡好澡，把身體沖洗乾淨，又一起抱回床上去。
緩解了燃眉之急後，我們的動作變得輕柔緩慢。
我們慢慢地接吻，盡己所能地溫柔對待彼此，拉起棉被為對方蓋緊，撫摸著彼此滑順的肌膚，最後抱住對方，在耳邊喃喃一些綿綿細語。抱著抱著，在柔軟的大床裡，兩人就這樣不知不覺沉沉睡去，直到退房提醒電話響起，才悠悠醒來。
三個小時，就這樣一晃眼過了。
我們起身，開始把衣物給穿回身上。
每每到這個時候，我就會開始捨不得——我想起那天我們要分離時，我也是一股這不應該有的情緒浮上。只是，那時的我沒辦法說出口，現在，我可以名正言順地抱上她、親吻她。
親一下，不夠，還需要親兩下。不夠，還需要三下……
「唔……再這樣下去就不用退房了。」
「那就不要退房，哼。」我把臉窩入她的頸肩，撒嬌。
或許她也從來不知道，我不是會隨便對人撒嬌的人，即使對前任們也一樣。
自從被傷害過，就不再隨意對人表現出弱勢的面向；但那不代表我就一定如表面般地堅強，也不代表我就不需要被照顧、被疼被寵。
可惜，很少人懂。
或許也是因為這樣，那天M說著想疼我寵我時，我才會這麼感動吧。
「妳乖。」她疼惜地揉了揉我的頭髮。
有時候，我需要的，不過是這樣的溫柔而已。
著好衣裝，同時也穿好了面對現實生活該有的面貌。
她回到那高冷的模樣，我回到平淡又嚴肅的皮囊裡。
人生，就是這樣日復一日地穿著屬於自己的皮囊過活，該做哪些事、該說哪些話，都有一個固定的模式要妳去遵守；跟M在一起，似乎才讓我得以脫下那沉重的皮囊、讓我得以呼吸幾口新鮮空氣。
才讓我得以，再願意相信愛情。
「所以，妳現在對『開房間』的評價如何？」臨走前，我瞇起眼問。
「……好啦，其實不錯。」她有些不情願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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