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標題文件-4

2022/09/16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吃個止餓
調理包這種東西,就是拆開外頭有著示範圖片的紙盒,然後把鋁箔包丟到正在熱飯的電鍋蓋子上,那個樣子真是寒傖。綠色的電鍋鍋體本身就帶有一種陳舊感,尤其是那個牌子的電鍋攜帶著兩三個世代臺灣人共同的回憶雖然它後來應該是中資,再加上通常不怎麼清洗,整體來說色香味俱全還加上文化意涵以及國際歷史事件等等的問題。然後再配上從來沒亮過的銀灰色鍋蓋,把手材質和顏色實在與馬桶堵塞時所使用的吸盤非常的相近,再加上貼有藍白花紋磁磚的廚房牆面、活動式木板門、有著彩色玻璃燈罩的餐廳,實在太對味了。這一定是在哪間有著紅色塑膠扶手套加上生鏽黑色鐵欄杆的老舊公寓裡,一副窮酸樣。不過那就是吃飯睡覺而已,有的人會強調那就是他的家庭他的回憶,那裡有溫暖之類的。不知道蟑螂還有流理台下方櫥櫃的味道對他們來說夠不夠溫暖?對吾師阿翁來說,青綠色的燈火加上到處亂爬的蟑螂,可是他愉快的童年回憶呢,不過他指的應該是別的東西。
除了調理包,還有冷凍食品,還有便當,跟當兵差不多。可能為了跟當兵區分出差異,所以便當都是夾自助餐的,不是買包好的那種,彷彿多了一點自由,以為自己還有選擇。其實也吃不出差異,所以九成以上的吃食都是那樣解決的,這叫庶民文化,請給予尊重。不曉得李康生演個吃便當的人要花費多少功夫去揣摩的人,就不要在那邊說三道四的了,你懂個屁?我們這種工業區的庶民跟臺南府城那種庶民又不一樣,我們沒有什麼蝦棗蟳丸之類的東西,所以很多年以後人家請我吃飯,我看著拔絲地瓜感到無比的怪異,甚至為了遭受文化衝擊的自己感到悲哀。反正便當盒裡面就是ㄧ些炒菜、燙菜,放得有點久有點涼,油耗泛黃的那種。再配上香腸黑輪吳郭魚之類的東西,其實也不太吃雞腿排骨。那種東西跟牛肉麵一樣,沒事是不會去點的,總而言之食物的主體就是澱粉。有次到親戚家叨擾,中午吃的陽春麵簡直是典範:巨大的麵體毫無嚼勁,一大團黃白軟爛的麵條躺在碗裡,像極了我本人。幾根稀疏的韭菜豆芽,弄不清楚老闆是要放還是不要放,想放還是不想放,搞得我懷疑起菜價的高低。麵裡頭的叉燒肉,我是看飲膳文學的作家作品才知道那叫叉燒肉的,在此之前我從未想過那是具有配菜身分的東西。油蔥也是,每次都要確認是不是煮爛的蟑螂殼,絲毫沒有想到調味的份上去。那碗麵,完完全全的平淡素樸,一絲高雅的氣息也沒有,一副冷凍食品的樣子。不過沒有關係,可以吃就行了,甚至有吃就可以了,吃飽什麼的,不要那麼在意。
所以說我不太能夠理解阿K不吃便當這件事,所以說阿K應該也不是跟我同一類的人。身為臺灣人,身為一個市井小民,身為一介庶民,居然不吃便當,連香港來的燒臘飯盒也不能接受。我看阿K一定是個中國來的阿六仔,拔絲地瓜就是阿K帶我去吃的,難怪他也把票投給馬英九。所以說連家掮客吃的那種動輒五、六百元以上的東西,在我輩來說是不可以被稱作便當的東西,邪魔歪道。阿K必然也是頗好此道,基於尊重不同文化的立場,我們必須嘗試理解,並且附上一點敬意。
後來我到外地去打工,午餐是主家包了,不過其實也沒得選,就只有那麼一家便當。菜色萬年不變的有一尾橡膠般的鹹辣小卷,真正味如嚼蠟。而阿K竟以為我等海港男兒偏好此腥鹹臭香的一味珍品,有時竟好心的幫我帶上兩三尾。這讓我想起鹹蜆仔,或者豆腐乳,那些基於健康因素或者衛生考量而被撇除在日常飲食以外的東西。於是我開始考慮晚餐到素食餐廳去撿別人夾剩的菜,有的時候有幾片瓠仔煎,或者有幾片芝麻燒餅可買,那就是愉快的夜晚了。其實晚上住宿的地方不同於打工的場所,是個有夜市的繁華所在。只是我早已認知繁華都是夢,夜市的東西對我來說也像是天上的浮雲一般,看看就好,反正應該是不怎麼健康。
某天,在我事業開始起飛的某一天晚上,我在一間賣鱸魚麵線店家外頭等著外帶的麵線煮好。有個年輕的業務仔走來,在店門口看了半天,點了一碗肉燥飯。坐下之後,拆開免洗筷,把筷子直立著捅進飯裡。他一邊攪和著,一邊雙眼無神的望向熙來攘往的街道。西瓜皮髮型、銀耳環、廉價西裝、白鐵桌、塑膠椅。我知道,他跟我是同一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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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寫這個,連我太太也不知道,她知道了之後說:「你還有什麼事瞞著我?我有在裡面嗎?你什麼時候寫的?」寫這個是利用工作閒暇的時候寫的,人物是用現實事件去交織出來的,其實是沒辦法直接用連連看的方式去對應到現實的人物身上。然後,我其實也沒有要刻意隱瞞,只是沒有特別想要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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