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標題文件-25

鄉下地方

或者庄腳所在，或者那個什麼台羅拼音，臺灣羅馬拼音之類的，反正是我不會用的東西就是。所謂我不會用是指沒有學過怎麼用，以及並沒有興趣或者急迫性去學習如和使用，而不是我永遠都不會去使用的意思，雖然很有可能會變成永遠的不會去用就是了，不過，以後的事，誰知道。回歸正題，如果這個區塊有所謂正題的話。

九龍砦城算不算是鄉下地方，我還沒去過香港九龍砦城就拆了，然後現在變成這樣大概也不會去，不知道到底算不算是鄉下。我住的地方，下港，工業都市的邊陲，帶個「下」字感覺就有點貶意，上流下流的。在我們長輩的口中，鄉下地方大約就是農村地區，問題在於他們小時候臺灣不是鄉下地方的城鎮可能也沒有多少，然後現在臺灣成了一個高度城鎮化的地方，雖然我們祖先所住的那條街並沒有這樣。所以說，我們祖傳的那條街，連一間超商也沒有的那條街，可能就是某種鄉下了吧。講是這樣講，這條街上可是有縱貫鐵路經過的，只是沒有車站而已，甚至還有國道一號，然後也只是沒有交流道而已，臺一線更是剛好用一道陸橋跨越了縱貫鐵路，順便也跨過了這條街，在這樣重要的交通匯集之地，卻彷彿成了最下層的所在。幾十年過去，除了街上的廟長高了以外，好像也沒有什麼改變，跟我小時候看到的一樣。

那間廟，在我小時候看來就跟旁邊的平房沒有兩樣，紅屋瓦、泥糊的土牆，後來有點長進變成白漆牆面，藍漆木門貼兩張紙，沒有畫門神，連個廟埕也沒有。廟裡陰暗狹窄煙霧瀰漫，反正老一點的廟都是長那樣子的。神像長什麼樣子倒是沒有太多印象，可能都長得差不多，這種小廟也不可能放一尊金漆大神，頭頂屋樑，進門就看到胯下，感覺不太像樣。以前阿公曾經帶我到廟旁的柑仔店，買了一把左輪火藥玩具槍，聽說可以填充BB彈進行射擊，但是我從沒試過就是，我擁有過的火器就僅止於此。沒有持有過BB槍，自然也就沒有BB彈，去路上撿別人的未免也太窮酸，即便一時想起要找，過一陣子也就忘了，紅色的火藥彈鏈也無法持續獲得補給，最後就連槍也成為塵封的回憶，只剩下那條街還在。

所以這應該是鄉下的樣貌，先不說鄉下不鄉下的，我家的田早已就不再種水稻，根據本人父親的說法，那可是良田，拿來種馬鈴薯可惜了。反正都一樣有種東西不是，我無法理解曾經作過事的人對於秈仔的情感，畢竟我爸可是會從橘紅色大塑膠桶中撈出稻穀說發芽的狀況不錯的人，而且那田又沒收租金。雖然有一次租戶有拿租金給我爸，然後說是叔叔說要給的。阿伯早就過世了，總不可能爬起來，從三重埔大老遠的來這個交通不便的地方收租，我爸又從沒想過要收，不知道叔叔在搞什麼鬼。算了沒差，總之還是被硬塞了幾顆馬鈴薯，大小不一參差不齊拐瓜劣棗的那種，算了沒差，馬鈴薯也不是看外表的東西，切成塊刨成片都是差不多的樣子，可以吃就是了。

可是，可是，原住民住的山上，假使原住民是住在山上的話，他們住的地方就會叫做山上，而不是叫做鄉下。根據河川上游下游的說法，山上跟鄉下是一種對等的稱呼，理論上是相同的，只是環境不同而已，而且原住民可能不是只有務農而已，還有打獵，所以那不是鄉下。可是，可是，可是，如果是漢人或者外國人，總之就是不是原住民的人，住在山上而且務農的話，這裡也不會變成鄉下，還是一樣是山上。看來鄉下本身就是一種拙樸的存在，與山的崇高無可比擬，即便住在山上的人也是依存著土地而生存，但那終究不會變成鄉土，依然還是山上，可能是因為土在比較高的位置的關係。

然後都市人嘲笑我們住在鄉下，鄉下人稱呼我們住在都市，我們叫原住民山地人，原住民叫我們白浪。我不能以自己家鄉的工業巨獸自豪，那是汙染源，農工階級也不是值得驕傲的職業，那是不能說的東西，是階級鬥爭，是民主自由的敵人。我家門前那充斥著各種重型車輛的道路，永遠不會被票選為最佳市容，即便本質上都一樣是錢。作家文人嗅得到泥土的芬芳，卻厭惡燃燒柴油的氣味，我想不是因為錢的關係，大概是因為那不是鄉下的意象，理想的那種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