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花開月正圓,盛開的花正如你的笑靨,回憶的河流反射十五的月光,將四周撒上一層雪白的霜。我躺臥在河邊,沉溺於潺潺流水聲,突然間的一聲輕喚,猛地抬頭回望,身後只有夜晚盛開的棋盤腳花和滿地曇花香。
清醒,站起身,拍去因路途而沾染上的塵土,也試圖拍去失落。
渴望找尋夢中的河流,而那河的對岸,有絢爛的紫羅蘭在前隨風搖曳,中間由純白的梔子花與粉色的薔薇所構成,一如婚禮上新人走過的紅毯,一路往後鋪到視線盡頭。
一陣風吹過,花瓣四處紛飛,吹散了我佇立在紅毯的思緒。五彩斑斕中,我似乎從縫隙裡拼湊出了你的身影,又無法真正看清。
幸福總是在片刻間消逝,但我不願習以為常,所以踏上了旅途。以為沿著記憶中的路走就能看見你,或是你留下的任何痕跡。於是我從陌生出發,不放過路上的每個角落,找尋你留下的熟悉。
路途中,熟悉的痕跡甚少,沒有方向,也沒有指標。孤獨與我同行,它不停的變換旅途的景色,並且放棄的嘶吼聲總是不絕於耳,是最吵雜的背景音。
從鄉村到都市,孤獨不停的改變幻象,意圖使我輪迴在旅途中,沉迷於鄉村的恬淡安逸和都市的燈紅酒綠,直到每晚疲憊感將我推入夢境,我才得以重獲片刻的真實。
睡夢中,總會夢見回憶的長河。我站在河邊觀望,像是在看相機的底片,一張一張地流過,也曾想彎腰拾取某些時刻,但必須屏氣凝神。但只要成功捧起一小片回憶時,夢就轟然破碎。
憑著幾次的夢境,我開始往森林深處走,尋找河流。此時孤獨猖狂的嘲笑,因為它能隱藏河流,使我懷疑夢境。但回憶的長河是唯一的真實,看一眼就能分辨,所以我走著,帶著堅定的希望走著,穿越叢林,橫渡沙漠,跨越無數個虛幻,直到來到從未見過的花田。
初遇,是迎面而來的玫瑰,熱情擁抱卻不自知結果是傷痕累累。
而後,薰衣草隨風傳遞濃郁薰香,幾次因花香在花叢沉睡,幽幽轉醒時又舉步難行。
最後,遍地千日紅和迷迭香,淡雅清香而回味無窮,緩步走過也不厭倦。
穿過花叢,穿過四季。花開花謝,陰晴圓缺。
腳步不曾停歇,風景不斷變換。究竟,是向前,是踏步?
終於,我拋開懷疑,回想踏上旅途的初衷,回想一路走過的風景,相信你會在某個地方等著我靠近。
再一次進入睡夢,回到熟悉的河流。
而這次,我不在乎失去,不在乎夢境最終是否破碎,不在乎是否繼續踏上旅途。只願手上的河水停留,讓我在回憶裡,重溫某個熟悉的微小瞬間。
再一次嘗試拼湊,屏氣凝神...。夢,終究還是破碎。
或許早已熟悉這種結果,這次不帶失落的睜開眼,坐起身。
才發現,用盡歲月追尋的,早已在身邊。
恍惚在真偽難辨的場景,突然間,耳後再一次出現一聲輕喚:
「過河吧,我在彼岸等你。」
我如同著了魔一般的找尋渡河的方法,而唯一的工具是沿路採摘的花朵,將花朵全數用盡時,恰好組成一葉扁舟。坐在舟上,有如乘坐大王蓮花之感,載浮載沉,向對岸漂去。
夜晚的河水依舊清澈見底,河面上的薄霧使得目的地更加飄渺,僅能依靠霧中若隱若現的你,成為我唯一的指引。
一陣香風飄過,是即將靠岸的訊號。
上岸時,花瓣四散流入河水,正式跟過去的旅途道別。
終於踏上了朝思暮想的土壤,拿出懷裡初遇花田時採摘的第一朵玫瑰,用顫斗的手,小心翼翼的捧。因為花莖上的刺依舊,是身上的傷痕維持了花瓣血色的紅,此刻想起仍隱隱作痛。
花瓣再度飛揚,在花瓣的圍繞下漸漸出現你的輪廓,雪白的月光讓純白的你,顯得更不真實。
我揉了揉眼,但淚水早已讓我看不清眼前。你伸出白皙的手,將血紅的玫瑰放在胸口,輕吻我的額頭,對我說:
「這次你和我手牽著手,往紅毯的盡頭,慢慢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