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0月,我開始寫日記。
當時剛轉學到新學校一陣子,還在適應一切。我繼續感恩、繼續努力讀書,表面上是那種不會想太多的人,但心裡其實有想去解決的問題。
這些問題都不大,就是那種年輕時受的小傷,那種「不知道如果再發生一次,我應該怎麼去面對才會更好」的那種小事而已。
但是寫日記幾個禮拜之後,發覺心情越寫越亂,反而理不出頭緒,並沒有獲得真實的療癒。所以,我決定改往寫些純文學作品,比如散文、小說等。
小說的部分、《迪芙安之夜》裡的女主角,在封閉、同質性高的小鎮社會中有了「自覺」,於是,她想要逃離那裏而開啟一連串自我懷疑的旅程。這是我自己的故事,我不想去指射任何團體,造成不必要的誤解。
我把小說隱藏起來,讓結局隨著時間發酵,慢慢書寫,真正完成時會再發表。它並不只是一個期待被看見的作品,而是我在經歷自我掙扎時的點點滴滴,我不希望女主角在疑惑中度過自己的餘生,我希望她能擁有自己的生活,而不被無解的問題侷限了生命的維度。
小說停擺了,還有散文。散文大概是最讓我舒服的一種文體,但還是無法盡情地表達自我。跟小說一樣,在寫散文時,總有一種「要配合這個文體去寫」的感覺,而不是用最貼和我這個人的方式去寫。簡而言之,我火爆、激烈、憤怒、幼稚、不理性的那一面,在散文裡,我會把他們都沖淡,因為那樣文章看起來才舒服、才完整,才讓別人覺得我是成熟的,我是一個懂得自省的人。
可是捫心自問,寫出成熟的答案就真的成熟了嗎?寫出自省的文章就代表自省了嗎?
我不是文組的學生,在文學造詣的方面有一個停止點。既沒有宏觀的歷史文化、也沒有寬闊的國際視野,我感覺到我的文學性停滯在某一個極限,始終在小格局裡打轉,我的疑惑、我在生命中所打結的事,都不夠壯觀。
又或許,我們終其一生,解決的也不過就是這些小事,在芸芸眾生中被分配到的苦難與課題,就是手中的、記憶中的那些細碎小事。
我選擇把時間更多地投入在讀書、實驗室,這些別人眼中比較有競爭力的事情,並獲得不錯的結果,我心滿意足。只是,在這飛速變化的時代裡,感覺自己變得越來越稀薄,家教、讀書、計畫、白襯衫、開會......
奇妙的是,我越來越踏實與穩定,我喜歡這種在大大的時代裡漸漸變淡的旅程。我一直以為抗爭、不妥協、不甘於平凡,讓自己變得濃烈就是做自己。之後發現放下很多的標準與天花板,專注眼前的事,力量反而更大、效率更佳。
我要的不再是「證明」,我要的是「明白」。
兜兜轉轉寫了各種題材,突然靈感乍現,想到了一個我很喜歡的題材:《越齡對話》。其實,我的自我衝突風暴能有出口,是因為過去每天跟年邁的父母聊幾個小時的天、有時甚至是辯論,我喜歡他們閱盡人生後的眼光,總是平靜、總是寬厚。
我也想要像他們一樣,可是當時既憤怒,又自我,我知道對的方向在哪,只是沒辦法那麼快做到。無論如何,我選擇被他們引導,追求真理。他們沒有要求過我,一切都是我的選擇。我希望在他們離世前把想問的問題問清楚,好讓我的價值不被我稚嫩、野蠻的心給動搖。
《越齡對話》不只是當年的我與父母的對話,我還想記錄現在的我,會怎麼跟當時的自己談論。目前正在籌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