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後

父親走了,

上個周日,最後見面.我記得那天,

爸,您突然很健談.跟我聊新年要跟全家人一起去竹子湖吃白斬雞.

我很喜歡那天的你,像我小時候記憶中溫暖的爸爸.

每次回家, 映入眼簾的總是NHK電視台.

從小受日本教育長大的您,想來聽起日文或許更有親切感.

身為長子的您,從小沒有自己,才到一個國中生的年紀便被當成賺錢的工具養活十個兄弟姊妹.不得自己父親疼愛,甚至被自己的親生父親詛咒也是沉默.

印象中,您總是很寡言.

身為小女兒的我也不大向您撒嬌.

國三那年,我從後段班覺醒,想考上高中幫家裡省錢.大膽投機的跑去考省聯.竟然在北聯放榜前考上了省立高中.只是,路途遙遠.

您就像一位日出而作的農夫,高一每日6:30騎著那台有擋風板雨刷的偉士牌.準時的,送我抵達聯合報搭國光號上學.無論晴雨.

印象中,您每天下班後總是躲在房間查字典

記得小時候問您,您只有國小畢業,是如何學會說英文?

你說,你跑去教室外面偷聽,偷學.所以才能當銀行總裁的專屬司機.

是的,您似乎工作上跟外國人很有緣份.第一任老闆是法國人,第二任是英國人.當我們三個小孩還小的時候,分不清國籍.只能分辨髮色眼珠之時.叫我們稱呼您的老闆為,哈婁.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三姊弟真的以為外國人叫做 哈婁.

印象中, 您很喜歡和媽媽去巷口的卡拉OK唱唱歌.

印象中, 您中風以前總是黃長不離身,後來才改成白長.

印象中, 您總是聽日本演歌,常常聽美空雲雀的歌曲.

印想中, 您總是把字典當書讀,好幾本字典堆放床頭.

印象中, 您沒有書桌總是駝著背微縮拿著放大鏡看字典.

印象中, 您不屬猴卻超喜歡吃香蕉.

印象中, 您連平時愛穿的都是襯衫.

印象中, 您總是在幫弟妹收包.

印象中, 您在我的眼裡神似吳念真.

那天你對我說起母親,您說母親在世時對您無微不至的照顧.

連一根細針都會幫您準備好伺候著您.

您說,真的很感謝她,說她真的是很好.很好的太太.

聽您說著,我竟眼眶濕潤,假裝若無其事轉身面向壁櫥假裝看著擺飾品.

然後附和您說,是啊! 媽媽,真的是個很好的太太.

是的.您與母親的故事.是從相親開始.不是自由戀愛的結合.

爸 你辛苦了,感謝您的養育之恩.這輩子,抱歉!您從未從我這倔強扭曲的靈魂.對您表達出任何與愛相關的的隻字片語.即便是寫了這麼多,我仍欠修為無法表達出來.

願您 來世可以做自己,逍遙自在.無牽無絆.自在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