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舉內容

《那些活著的人呀》第三篇

“砰砰砰……”宇捷聽著自己的心跳聲在幽暗的空間裡迅速擴大。

倘若真是大人找到這裡來了，那該怎麼辦好？這地帶幾乎所有的地方均已覆沒，如果連這裡也不再安全，他們這群孩子應該何去何從？好不容易找到的隱秘地點，各種安全措施，陷阱也已設置得完好，這麼快又要遷移了嗎？難道這世上再也沒有一處安全的地方了？

“還是......可以到那個地方？”他似是想到了什麼。

猛然間，布簾毫無預警地從外被掀開，展露在眼前的是一隻白得透亮的手！

他見狀不禁大驚失色，想也沒想的一刀狠狠劈過去，卻只是砍到了木頭。迅速拔出刀後，他打開窗戶匆匆躍下，一箭步沖出布簾外追趕被動靜嚇跑的入侵者。

月光下，兩個模糊身影就在前方逃之夭夭，他也全力加速不願放過。

隨著兩方的距離逐步拉近，其中一個較長的身影不慎踩中腳下土坑，踉蹌撲倒，伴隨而來的還有一聲痛苦的哀嚎。宇捷追到跟前，手上的刀子因月光照射而閃閃發亮。

“慢著，不要殺我姐姐！”另個身影匆匆返回護在前面，是一位看起來約10歲左右的男孩。

“你是誰？為什麼要維護大人？”

“求求你手下留情，她和那些大人不一樣！”男孩渾身髒兮兮，身材乾瘦得很。

在他求情之時，女人盯著刀子怔了幾秒，隨後失控大喊——“不要殺我！不要殺妞妞！”

她整個身子畏縮成團，捂住額頭的兩側不停狂叫，表現得就像個孩子一樣。見她失去控制，男孩急忙緊緊抱住她，撫摸她的頭髮，親吻她的額頭以表安撫。

行為舉止孩童化，這就是最明顯的病症。這樣的女人，又怎麼和其他大人不同了？

“你把大人帶來這裡究竟有什麼意圖？是想害死我們嗎？”宇捷怒斥他。

“我……我只是想找一個安身的地方，並不是故意要打擾你們！”男孩還想解釋，吵雜聲經已驚動屋裡的其他人，其中出來的第一人便是最兇猛的菲宏，手上的箭弓也蓄勢待發。

“不……我求求你別殺我姐，她不是你想的那樣！求求你了！”男孩上前抓住菲宏的手，跪著哀求。瞧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菲宏也頓感下不去手，更搞不清楚眼前狀況。

明仔，肥榮，阿芬也全都跑了出來，手上各持著武器。男孩見狀，激動地再次向大家表明訴求，甚至當場發誓證明姐姐絕非眾人所想的禍害！面對此景，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

菲宏猶豫了一會後決定不理會男孩。他還想繼續動手時，忽然被於心不忍的宇捷阻止。

“先別動手，也許他沒有說謊。”

回到屋裡，所有人的眼光都圍繞著姐弟二人，等待他的答案。

“我姐是智力障礙患者，多年前因為一場意外智商就一直停留在8歲。你們放心！她沒有生病，身上不會散發病毒的氣味把其他大人引過來。”

聽完男孩的解釋後，大夥兒緊繃的神經才稍感松緩了一些，除了菲宏。

“如果是這樣，那她很大可能性沒被病毒感染。這病毒都不挑弱智的，呵呵。不過我也確實沒有從她身上聞出些什麼。”明仔一開口就是難聽的話，還自以為很有趣。

“什麼弱智？你懂不懂得尊重人？”阿芬用力拍他的後背，還瞟來一個白眼。

“開玩笑罷了，我又沒別的意思……”

“你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我怎麼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沒感染？”菲宏處事謹慎，從不輕信。

男孩顫顫巍巍地從破舊的皮革包裡取出一遝文件，的確是院方開的證明。

確認是虛驚一場後，眾人這才完全卸下心中大石，也紛紛收起對姐弟倆的敵意。肥榮主動遞上溫水，阿芬也友善地送來溫暖的毛巾，如此熱情，令男孩倍感受寵若驚。

他挨著姐姐的肩膀長籲一口氣，為終於找到落腳處而感到如釋重負，也慶幸這裡的人願意接受他們。只是，他並未注意到這些帶著“歡迎”的面孔之中，還有一雙皺緊的眉頭。

“請離開吧！”

聞言，在場人士一致愣住。其中以宇捷最感到不可思議——“為什麼？”

菲宏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指著櫥櫃上零散的糧食區。的確，八口人的糧食庫已是岌岌可危，可以搜獲的物資也是愈加稀少。這會兒若要再加上兩個人，恐怕會……

可是這麼冷的夜，還讓姐弟二人在外頭冒險活動，宇捷心裡很不是滋味。

“不然就讓他們呆一夜吧？白天離開會比夜晚安全一點。”他建議。

“不行，必須馬上走！”

“就一個晚上也不行嗎？”宇捷瞬間覺得火大。

菲宏的強勢他不是不清楚，只是沒想到會這麼沒有人情味。可對方的神色依舊很冷漠，還示意眾人一起看向男孩的姐姐，看她一會安靜一會不受控制地東竄西跳。

“她是一個不定時炸彈，行為脫序，隨時可能會給我們惹來麻煩。”

言之有理，但宇捷仍不想放棄說服：“只是睡一晚而已，估計不會怎樣......”

“我不會讓我的同伴置身于任何一個風險之中，聽清楚，任何一個！”

洪亮的嗓音響透整個客廳，震得大夥兒不禁心一顫。說實話，生氣的菲宏比大人還可怕。

“沒關係，我們離開吧。我也不想帶麻煩給你們……”男孩一臉委屈地細聲說。他當然希望自己和姐姐能被接納，不必再過著擔驚受怕的流浪生活，只可惜……

在菲宏的一再堅持下，姐弟倆最終還是黯然離場。宇捷深感愛莫能助，二話沒說就從背囊裡取出速食麵準備追出去，卻也同樣遭到菲宏的阻攔。

“食物已經不夠你還想給人？拜託，當好人好歹也得看情況吧！”菲宏不可思議地看他。

“這是我找的。我也可以兩天不吃，這樣行了嗎？”

“趙宇捷，你要濫好人到什麼程度才會清醒？我實在受夠你了！每一個孩子都在努力苟活，為什麼只有你還執意活在過去？這個世界早就不是過去的樣子，容納不下像你這樣的人！善良有什麼屁用？可以吃嗎？你何時才願意改掉這種婆婆媽媽的個性？”

儘管菲宏平時不苟言笑，可像這樣大發脾氣的情況還是第一次出現。

“喂！你講話非得這麼難聽嗎？”腦袋裹著破布的正銘忍不住出聲。

“如果你真的看不順眼他，那就一拍兩散咯！反正我們一開始就不是一夥的，勉強組在一起又是何必呢？而且……物資都是我們在找，你們也不過是比較擅長製造武器，設置陷阱，各有各的本事你憑什麼這麼囂張？我忍你很久了！脾氣臭，還總是看輕我們。告訴你，我們不是非得要和你們一起合作，那些技能我又不是不會！”借著這個機會，正銘也將心裡的不滿一次過罵出來。若不是宇捷每次勸他要退一步海闊天空，他老早就想爆發了！

“這麼不爽那就離開唄，現在就走！這房子是我們找的，只有我們的人才可以住！怎樣？”明仔也加入到戰局中，對菲宏忠心耿耿的他自然不會不嗆回去。

一場莫須有的罵戰就此引爆，這令宇捷和菲宏都感到些許尷尬，畢竟他們也並非想翻臉，只是看不慣對方的做法才會一時怒火攻心。撇除這些，團隊合作還是挺好的。

“正銘你別為我吵了。其實，他說的也不是全錯……”

“可是他把你罵得這麼一無是處，我氣不過！”

“就你氣不過？你罵我老大的話也一樣難聽啦！”明仔也沒打算妥協。

激烈的口舌之戰依然持續著。宇捷眼見情勢不妙，便想主動對菲宏示好，好能彌補好友口中那些難聽的話。“菲宏……”想開口時，對方卻早甩著一臉的失落上樓去。

頓時間，他為自己的衝動感到無比後悔！往深細想，菲宏的強勢也並非毫無理由。

即使看起來令人討厭，出發點到底也是為了大家好，也並沒有什麼惡意。反觀他自己，總是只顧慮自身的情緒，不想心理負罪而擅自“做好心”，卻也未有認真考慮過其他同伴的心情。

“菲宏他現在……肯定對我很失望吧？”

看著脆弱的木階梯，宇捷複雜的心緒又掀起了另一場戰爭。他想去道歉，又遲遲不敢舉步上前，不是因為畏懼菲宏的可怕，而是覺得自己沒有顏面去面對。

一直躲在角落的巧兒一眼看穿他的猶豫，主動挨近：“宇捷哥哥不要害怕。你很勇敢，不要覺得不好意思。菲宏哥哥人很凶，但他對我很溫柔，他不是壞人不會怪你的。”

她雖然年僅6歲，懵懵懂懂，天真幼稚，同時也有著一顆細膩的心。

“謝謝巧兒，你總是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安慰我。”他輕吻她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