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舉內容《神與畜》解離性身份疾患23
檢舉內容
2163年10月9日，下午五點，凝雪寺
時間倒回兩天前。與利維坦同步後，檸檬第一時間回凝雪寺，向羅笙和郭凝羽報告。然而，一如往常，郭凝羽沒反應，羅笙只回句「還不賴」。想從蜘蛛口中得到讚美，檸檬的心得是：比戒糖還難。
檸檬走上山峰、跳上屋頂，發現天空落下白色的雪，空氣霧霧的，枯萎的樹木被雪點綴。凝雪寺倚山而建，四周環繞峽谷、溪流、森林，四季景色皆不同。她站在最高處，美景盡收眼底。
「很漂亮吧，安奇羅。」
她開口，跟另一個自己說：「我很喜歡這裡。」
利維坦回答，只有檸檬能聽見。
「嗯，我討厭回家。」她停頓，「可是，我很想爸爸。」
「……咳。」
檸檬嚇一跳，羅笙竟然也在屋頂，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
「妳總有一天會後悔。」
武士刀放一旁，羅笙坐到檸檬旁邊，告訴她：「妳不了解里奧，他的控制慾很強，除了賴雪檸和葛蕾絲，他會讓親近的人受傷。」
檸檬疑惑，「包含宇維少爺？」
「是的，瘋帽也在他的控制範圍，但瘋帽的實力、心智都很強，里奧拿他沒轍。」羅笙聳肩，「怪人只能和怪人當朋友，祝他們友誼長存。」
兩手撐在身後，羅笙看著雪，想起冬天，以及冬天過後的春天。
「寒冷的冬天結束，直到春日再次來臨」
「又在想姊姊了？」
看見羅笙發愣，檸檬想都不用想，吐槽的語氣問：「你呢？後悔過嗎？」
毫不猶豫，羅笙一秒回答：「從來沒有。」
太陽下山，天空越來越暗，溫度越來越低，但他們是蜘蛛，感覺不到冷。
「白欣濛早就死了，在我出生那一年？」檸檬看著風景，突然問。
「沒錯，我殺死妳媽的那一年。」羅笙回答，沒有悔意。
「這之間有關聯嗎？」檸檬再問。
「算有吧。」羅笙回憶，「六年前，史密斯馬戲團把歪腦筋動到第一代。想出這點子、暗中協助他們的，一個是謝照顏，一個是白欣濛。」
雖然六年前很瘋，但羅笙記得自己做過什麼，他不後悔。
「事後，史密斯馬戲團被神與畜制裁，我趁機殺死賴雪檸；白欣濛和謝照顏的下場一樣，都被我姊姊處決。」
「謝照顏就算了，白欣濛為什麼……？」檸檬提問。
「那位公主討厭艾莉絲體系，尤其討厭羅琳娜。」羅笙回答：「按照Platinum的規矩，叛徒要由司令處決，但我姊姊了解兒子，金允道和白石墨下不了手，她乾脆親自處理。」
檸檬皺眉，「白絃真的，不把後代的命放在眼裡。」
「她是艾莉絲體系的神，一切她說了算。」羅笙冷笑，「打從一開始，你們就不是童話故事的王子公主，是待宰的羔羊。」
「……。」
兩年前面對白絃，檸檬對她說的話，以及白絃回應她的拳頭，檸檬全部記得。她的目標是殺死羅琳娜，至今不變。
「哪。」檸檬開口。
「嗯？」
「你是不是，也想殺死白絃？」
羅笙沉默。他沒有生氣，視線從風景移開，看著檸檬沒有表情的臉。
「怎麼這樣想？」羅笙反問。
「『羅琳娜死於沙利葉』。」檸檬說：「把我變成蜘蛛、讓沙利葉誕生，不就是希望她死嗎？」
「……。」
羅笙吸氣，將寒冷的空氣吸入肺中，再緩緩吐出來，閉上眼睛。
「我好像明白了。」他突然說。
「明白什麼？」檸檬問。
「為什麼我姊姊會殺死夏悠，為什麼瘋帽想要凝羽死。」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她明明不是這樣的人，她越來越不像自己，她的一舉一動都在求救。」
「我束手無策，只能看她困在泥沼，一點一點往下沉，被回憶吞噬。」
──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用死亡讓對方解脫……聽起來很自私，也很愚蠢，我知道。」
「原來，會讓人發瘋的不是恨，一直是愛啊。」
羅笙的理智知道，他永遠得不到白絃，所以他退一步，希望白絃不要糾結於夏悠，一個人活在她的仙境。他感謝姊夫，金允燦讓白絃變回普通人，那時候的她只是妻子、兩個孩子的母親。
然而，金允燦死了，白絃變回羅琳娜。羅笙為了阻止，他選擇蜘蛛糖、消滅水果塔，和昔日的好友翻臉，與艾莉絲體系為敵。
「除了讓她死，我只剩一個辦法：讓她忘記一切。金允道和白石墨的想法和我一致，所以我和他們合作，策畫這次行動。如果失敗，妳和利維坦是我的下一步。」羅笙坦承。
「原來如此，B計畫中的B計畫。」檸檬點頭，「我是你的最終手段。」
「非必要，我不希望姊姊死，而且……」
看著他親手栽培、令他驕傲的眷屬，羅笙的話突然打住，資料庫翻出兩年前的影像──檸檬被白絃打倒在地，嘴巴吐了好多血，差點死在黑教堂。
「而且？」檸檬歪頭，「你要說什麼？」
「……沒事。」
羅笙撇頭，故意換話題：「妳們很像。」
「和誰？」
「我姊姊。」
「……。」
厭惡全寫在臉上。顯然，「和白絃很像」這一句，檸檬覺得不是讚美。
「我姊姊很怪，第一代每個人都喜歡她。」羅笙看向檸檬，「至於妳，明明不怎麼樣，卻沒有人討厭妳，包含江云格那畜生。」
「才沒有。」
檸檬立刻否認。她抱著自己的膝蓋，小聲抱怨：「你又不喜歡我。」
「……。」
沒承認，也沒否認。羅笙沉默，檸檬也不說話，兩人靜靜看著風景。太陽下山，天空變成黑藍色，山谷的紅色燈籠全部點亮，與夜空的星星相襯。
燈火闌珊，星月交輝。檸檬偷瞄羅笙，凝雪寺的風景讓他放鬆不少。蜘蛛的巢穴很安靜，這裡只有他們三人，檸檬很喜歡。
當然，羅笙也是。
◇◆ ◆◇
2163年10月11日，早上七點，陪審團
「赫老大，對不起。」
「水母……真正的白欣濛，早就死了。」
聽見羅俊的哭聲，赫密士愣在原地，看著旁邊不發一語、和白欣濛一模一樣的人。赫密士遲疑三秒，出聲呼喚：「允希？」
「……。」
少女跪在地上，顫抖的手摀著臉。腦子彷彿被人扯開，又被硬縫回去。
「啊……！」
想起來。
她想起來了。
「欣濛，欣濛……！」
妹妹被帶走。
白絃袖子一揮，白欣濛全身是血。
「住手……！」
白石墨奮力搥牆，飆罵髒話。
金允道關在房裡，暗自啜泣。
「不要！不要！」
白欣濛的棺材，她為妹妹換上漂亮的洋裝。在另一個世界，白欣濛會更快樂，依舊是驕傲、機靈、可愛的公主──她明明如此期望。
可是，金允希還沒準備好。
她不敢，面對沒有白欣濛的世界。
「水母的死，對允希的打擊很大，我一直陪她演戲，而且……」
中控室，羅俊想起那枚戒指。白欣濛忘在他家，羅俊也忘了還她。
「我也想跟喜歡的女生，多說一些話。」
忘著，忘著，等他發現戒指，好不容易想起來，白欣濛已經死了。
她的葬禮，羅俊獻上一束紫色的花。他記得，金允希當時站著發愣，似乎想跳進棺材，和白欣濛一起走。
「妳和允希交往，都不覺得奇怪嗎？」
白石墨朝赫密士走來，開口：
「妳知道她有妹妹，卻沒看過她們同時出現。」
「『欣濛討厭地表』、『欣濛在家喝下午茶』、『欣濛今天不想出門』……聊到妹妹，允希的回答都是這幾句，我沒說錯吧？」
某一天，允希開始穿欣濛的衣服。
某一天，允希用欣濛的口氣說話。
某一天，允希和欣濛一樣，養起蟲子。
金允道從醫務室回來，遺憾地告訴白石墨：允希瘋了。
她的普樂仙斯是「消失」。確實，金允希讓自己消失不見，彷彿死去的人是她，白欣濛還活著。
「允希！」
赫密士呼喚。
「允希，振作一點！」
赫密士抓著金允希的肩膀，跟她說：「我在這裡！妳是金允希，是我女朋友，不是白欣濛！」
「……。」
金允希抬頭，看著赫密士的眼睛，用小名叫她：「惟惟……」
她開口，流下兩行眼淚。
「惟惟。」
「對不起……！」
下一秒，毫無預兆，金允希消失不見。赫密士一陣錯愕，上一秒還抓著她，此時卻空無一物。
「她躲起來了。」
白石墨說。雖然沒有白欣濛任性，但金允希遇事只會逃避，白石墨早就習慣，毫不意外。
「我很訝異妳沒發現。」白石墨叫她：「謝惟。」
「……。」
聽到自己的本名，赫密士臉色丕變，凶惡的眼神看向對方。白石墨囂張一笑，戴起那雙紅色手套。
「還是妳喜歡另一個名字？」
火上澆油、雪上加霜，白石墨故意放慢語調，說出那個字：
「卵（EG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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