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信與否-2
柳蘊倪吃完早餐後,應紀雲晏的要求帶著小織趕往高鐵車站,叫司機來把車子開回台北,自己則帶著孩子搭高鐵直接回北部,並安排專人接送。
她提早結束假期,急匆匆地趕回北部,就因為她紀爺養的那隻貓,好像真的幹出了什麼,比叼了死老鼠回家還不得了的事。
眼前這個男子,有一雙非常非常漂亮的眼睛!
但一想起自己是個年近五十的有夫之婦,心裡還起了那種念頭,就實在羞愧萬分。雖然對丈夫有所不滿,卻遠遠不到夫妻失和的地步,此時再回想到之前種種,便就像要呼應那羞愧心一樣,後悔不已……。
「林太太、林太太?」
「啊!」穿著素雅端莊的女人從深深的自厭中被驚醒,回到了現實,看著面前那位比她年輕許多的長髮男性,心底再一次地為自己不穩重的行徑感到愧疚。
「林太太,我想,您的問題大概解決了。」
女人低頭抿了抿唇:「是啊!我怎麼會去供養一個缸呢?真是……太愚蠢了……我這幾個月都在幹什麼?」女人慢慢捂著臉,似乎哭了起來。
「您不如把號碼換掉吧!或者手機裡只留下您先生的號碼就好?」男子繼續說:「或許您現在已經清楚了,您只是遇到了感情詐欺,說到底是受害的一方,幸好只是損失一點錢財,及時止損最重要。」
女人點點頭。
然後在男子給的紙箋上寫下騙徒的信息資料,以及她「供養」那個陶缸的場所。
「那麼,老師,」女人擦完眼淚,重新調整好自己以後,又問:「真的只需要這些,不用再額外付款了嗎?」
「是。」男子的笑容十分迷人,清爽如晨曦。
女人點點頭,把事先準備好的信封袋放在桌上。
她忘記從哪聽說的,在這個老社區的舊公寓裡,有個小有名氣的問事老師,只要準備好一百五十元,他就能解答大多數的困惑。如果訪客到門口時只看到「今日公休」的紅字掛牌,那就表示難渡無緣人:他不願意接案。
女人離開後輕輕把掛有青色「萬代事務所」字牌的老舊鋁門關上。女人謹慎走下狹窄陡峭的階梯時,另一個女人與她錯身,匆匆而上,到了鋁門前。
趕在掛牌青色翻紅的瞬間,轉動門把拉開了逐漸厚重的金屬門板。
「嘿!所長,做功德啦!」那名短髮高䠷、五官亮眼的女人長驅直入,反手關上門,渾身泛起火紅的微光,步步往屋室主人所在的賓客座區逼進。
長髮男子自是無奈,卻也無可奈何,看著至少大自己一輪的對方,步伐依舊輕盈穩健、氣勢強烈,他嘆了口氣:「蘭姊,下次別再破壞我的結界了,我胃痛!」
「明知是我,還敢避而不見,這不是你自己找罪受嗎?」短髮女人坐進男子對面的客用沙發,火紅的光芒消散。
「說真的,要不是您救過紀爺,紀爺又救過我,我就……。」
「就打我嗎?」短髮女人把所謂的「功德」直接遞到男子面前。
是個桃木盒子,約一個手掌可握的大小,卻似乎不若它外型體積般輕巧。
「就直接搬家!」長髮男子也只能默默接過這突如其來的未知麻煩:「您別打我,我就謝天謝地了。」
女人盯著對方慢吞吞的模樣:「別怕,裡面東西已經死了,幫我看看它成分是什麼。」
「……蘭姊,您還不如不說呢!」這回,長髮男子直接皺起了眉。
「小曲啊,巫者的每個案件都是劫難。」
前輩都這麼說了,他也不敢真嘆氣,只好小心將木盒打開。
所謂法師皮薄,而他又是皮薄中的皮薄。物理上的,一個國中生一拳就能撂倒他;論本行這些巫術咒術,他就更是選擇直接把結界術練好練滿。
這次不知道是什麼兇殘的玩意兒,蘭豔非得打死了才敢帶過來。圈子裡找他鑑定的同行,沒有一個不知道他不經打,一般而言活物較容易鑑定,所以帶來的人會事先施加咒縛術,免得傷人,如果非得打死了才帶過來,那到底是多難控制才要下死手?
那雙美麗的杏型眼睛睜開,望向木盒中仍散著黑氣的深色黏稠物,半流動的糜爛糊狀冒著泡,惡臭至極。
雙眼的瞳仁發出柔和而清澄的琥珀色光芒,輕如雲霧,卻直直穿透前方醜惡的邪物!
一道黑氣噴發,從盒裡沖散琥珀光,射向四面八方!
蘭豔趕緊拍開木盒,全身彈起以另一手推開小曲,隨後又立即側身朝那團濃濁黑霧,拈指結起手印:「縛印,掣!」
黑霧內裡浮現紅網,一瞬火光發散成網,又聚攏內收,死死纏緊黑霧,黑霧卻顫動劇烈,大有脫逃之勢。
「火雷,破!」
一聲轟然爆裂巨響,炸得黑煙紅火迸散噴飛,連帶整個房間都連帶震動。
小曲回過神來時,頭還痛著,意識從剛才後腦撞上牆壁時就是漩渦狀的暈,蘭豔不知何時竟已護在他身前,尤其是雙眼部位。
「嗚……。」
「好了,起來!」蘭豔拉起小曲,並不打算讓他藉痛偷懶。
「唉,真是一點同情心也沒有。」他只好乖乖扶牆站起來:「如您所見,那東西不是詐屍,是核心裡還埋著自爆咒術,妥妥的人工物,幸虧您預先下好了束縛咒,也幸虧我這小破房一直都用結界術支撐著。」
「那你應該也看到了,這髒東西是從一個六歲小女孩身上取出來的;今天清晨我收到上官家的紙鴿,就想這兩個東西有關聯。」
「為什麼?」
「這小孩被她媽從小寄養在私人宮廟,剛好就是紙鴿訊息上說的,斗輿宮。」
「是紀爺又抓了什麼東西吧?這邊這一個是用五毒蠱作原身,蜘蛛蠱,再餵養三牲血肉,煉製五年,最後再活活燒死蠱蟲,以屍灰入草藥墨寫成符紙,燒化之後給人喝下去才完成種蠱的邪術。」
「嗯,那孩子差不多一年前被下蠱,雖然時間不長,但身體太弱,已經有點器官病變了。不過目前還不知道施術者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蘭豔面露遺憾,不只是對送醫的小孩,也是對沒有及早發現這麼嚴重的事情感到難受。
從蠱物來看,施術者可說已掌握製蠱和種蠱的手法,但去控制行為能力有限的幼童,明顯不符合他辛苦煉蠱的成本,而且孩子體質本就不如成人,容易引發重病甚至身亡,不出兩年便前功盡棄,此等行為簡直難以理解。報仇也不會這麼曲折迂迴,一般蠱毒也有相當的成效。
「蠱毒雖然罕見,但不是沒見過,只是以前沒見過這種手法,到底圖的是什麼?」
「總之線索我已經提取完畢了,能不能先把那些臭臭灰清理掉啊?」小曲苦著臉,他沒學過焚化術。
而且,樓梯間已傳來了腳步聲,
蘭豔伸出左手,只簡單捏起一個手印,手指往上一彈,剛才爆炸中散落的那些碎屑灰燼,在點點青焰中消散殆盡。
事務所的門又被拉開,一女一男先後探頭進來,明顯是稚氣未脫的大學生面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