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
又一個台北國際電腦展結束,我剛到香港。從新加坡往台北參展的飛行途中,我想到妳。
我們最後一次通話感覺上妳不想再見到我。我曾經用電郵寫信給妳,但是系統將信件退回。聽杜寰宇說,妳已經離開原來的公司,所以妳的公務手機也不通了。我一直覺得欠妳一個答案。趁今晚有空,我就先寫下來,也許來日這封信可以到妳手中。
這些年裡,高頻率的飛行常讓我不知今夕是何夕。拼搏事業的同時能顧及的人事物有限。收到妳的信以前,我不知道我曾經造成妳那麼多的困擾。
妳入住新加坡麗池卡登那次,我本是要在周六約妳吃晚飯。但是我記錯女兒來新加坡的日子,我以為她周日才到。難得相見的女兒來看我,加上我脊髓舊傷在那時候犯了。我不希望自己帶著一堆狀況赴約,所以只能取消。
那個下午妳在Millenia Walk商場看到的就是我女兒。我一來是想陪女兒到外面走走,即便我行走困難,但面對聚少離多的女兒,我只希望能多多與她相處。另外一方面,那是妳下榻旅館的主要出入動線,我想也許可以遇到妳,即使不方便與妳吃飯,但至少能say hello.
很抱歉,妳的疑問我從未用心想過,直到妳提出來。這麼說好了,我的狀況不允許我認真進入一段感情,身為一個男人,我自問我可以給對方什麼,能承諾什麼。答案是「什麼都沒有」。我大部分時間在移動,沒有多餘的時間陪伴對方,更別提我脊髓舊傷時時讓我戒慎恐懼。萬一我無法行走,那麼我豈不是變成對方的拖累。
但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得面對妳的提問,聆聽自己心裡的答案。是的,我心裡有過妳。在有限的相處時間裡,我盡量好好待妳,以我的方式。這是在每一個當下,我能做的。
我不確定這封信何時能到妳手裡,但這是我應該要做的功課,此刻,我把它做完。剩下的只能交到命運手裡。
希望妳一切安好!
張騰
信的字跡有些潦草,沒有落年份日期。第二頁信紙最下方有大塊的污漬,因為時間久遠,呈現著深淺不一的黃褐色。看來像潑灑了咖啡茶或酒之類的飲料所留下的,難怪信封沒封口。看完信,宜晴雖不知前因後果,她意識到這是一封回應感情的信。
宜晴在伸手往前探的霎那,她不知道在那裡等著的是一個這樣的過去。那抽屜夾縫就像是時光隧道,信不知道在夾縫裡卡了多久。
當初購買這房子時,她在帕莎蒂娜陪伴兒子和準備搬家。房子買賣事宜全由老公一手打理,但她記得老公提過原來的主人姓張,很久以前台灣來的移民。她想著是否應該物歸原主,於是決定晚上來問一下有關原屋主的事。
晚餐後,宜晴收拾廚房,老公也一旁幫忙,這是他們夫妻的閒聊時光。她趁機問:「老公啊,你提過當初這個房子的主人姓張,這房子原來住幾個人啊?」
老公回:「這房子原來住了張老先生一家三口,聽說兒子小張先生工作原因大部分時間都在亞洲。最先是老先生過世了,後來兒子結婚後搬出去住在鄰近社區,這房子就剩下張老太太住。前年底張老太太過世了,小張先生就決定賣掉。」
宜晴接著問:「你有見過小張先生嗎?他全名是什麼啊?」
老公說:「他叫張騰,但簽約的時候,我沒跟他見上,聽仲介說,他當時在亞洲出差。所以仲介就讓他太太來跟我簽約。」
宜晴又問:「張太太英文名字叫什麼呀?」
老公回:「妳今晚怎麼盡問這些奇怪的問題,是怎麼了嗎?仲介當初介紹的時候,張太太說稱呼她Jenny即可。」
宜晴說:「沒什麼,只是我在整理房子,好奇前屋主是什麼人罷了。」
話題到這裡結束,宜晴得知張騰現在的太太是Jenny,不管Faye是誰,以她經營婚姻多年的經驗,這樣的事情不需要再提起,就讓它塵封在時光隧道裡就好。當晚宜晴想了一輪後,就擅自決定了這封信的命運。
第二天趁著老公兒子出門後,宜晴將信拿出來,點著爐火將信引燃,隨即放入洗碗槽,信成灰燼後,宜晴開大水龍頭,灰燼就隨著流水消失在她的眼前。(完)